她听了我的话,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痴呆呆、自言自语地说:“有一阵子,他都不叫我姐姐了……”一时她连手里的动作都停止了。
“究竟为什么?”我问,“你爸爸对我讲过你们的矛盾,你们当初不是在一起相依为命吗?我真弄不明白。”
她若有所思,声音低沉:“很简单,他不过想……想,想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设法挤我离开家,爸爸因为他比我小,偏向他.那时我真是难极了……”她头一次向我吐露这件事,也再次证实了事情的根由和简松其人。但她此刻的神情有如白日作梦,话声喃喃如同呓语,“不管过去怎样,我现在愈来愈想他们。”跟着她的头忽地又一甩,这种神经质的动作使我隐隐不安。但一甩之后,她似乎清醒过来,眸子放光,神情有种异样的兴奋。她的声调里再没有刚才那种深沉又惆怅的情绪。她反而嘲弄地笑一笑。笑里似乎含着彻骨的寒冷,“我扯那些事干什么?他们好坏,与我毫无关系。相隔几万里,谁还顾得上谁?再说现在简松对我可亲了。一封信起码叫二十次姐姐,当然,他并不是想我,而是想向我要点外国货。这也不怪他,人都变得实际了,我也一样。你呢?你也实际多了吧!说实话!”
我什么也没说。我有许多话说,不知为什么我一句也没说。她专注地看我两眼,忽然冲动地说:
“我应该送你爱人点什么?”
“什么也别送。我不是向你要东西来的,是看你来的。这次能见到你,多难得,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说到这里,我忽然感到心里有股热烘烘的液体流向全身。
感情最容易感到。我们一下子好象都触到了埋藏在心底的昔日共同的情谊。为什么?是由于我刚刚这句真情流露的话,还是给电视机正响起的《往事难忘》这首歌唤起的?反正这伤感、浑畅、怀旧的旋律,分明已经把我心里的往事都乱嘈嘈地搅动起来了。她似乎也明显地激动起来了,转身跑到卫生间拿来一瓶香水:“这是瓶法国香水,只用过两次,虽然不是整瓶的,就算件礼物吧!”随后又朝我叫着:“我再给你点什么,给你点什么呢……”她站在屋子中间,摊开两只空空又自白的手。
我快掉泪了,她原来什么也没有呀!
她忽从挂在壁柜里的一件男人西服的上衣口袋摘下一支钢笔给我:“你用得着。”她推开我的手,硬把钢笔插在我胸前的口袋里。她的真情实意和执拗,使我无法拒绝。
“这是你原先那位先生的?”我问。
“不……嗯?是的。”她回答得并不肯定,使我不解。
“告诉我,简梅,你们真的分开了吗?”
此刻,我们之间的气氛,已经不适于戏谑地斗嘴,而更适合于认真地交谈。
“是的”
“你现在真的独身?”
她似乎犹豫一下,跟着点头说:
”是的。”
“你那位先生不再与你有任何联系?”
“是的。”
她一连说了三次“是的”,点了三次头。
“你打算这样独身下去?”
“独身有什么不好。这里的妇女独身的愈来愈多,有的干脆就不结婚。但我必须结婚,而且必须嫁给一个英国人,我才能取得英国籍,长期住下去。”
“有一个合适的英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