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响,她端着两杯冒着烟儿的热咖啡进来.
“影片好吗?”
“你看吧!我不打搅你。”她把一杯咖啡放在我面前,转身向壁柜走去,“我给家里预备点东西,回头你好带走。”
“你最好快些,不然过两天再说,反正我在这里总还有十来天时间。我今天要早点回去,下午去伦敦大学做报告,我得回去做做准备。”
“那么你连电影也看不完了。”她挽留我说,“做什么准备?外国人不那么严肃认真,你随便说说算了。只要他们不知道的,都会觉得新鲜。”
“我要有点责任心,不能敷衍一下就完,应该尽可能说的具体和透彻一些。”
“认真的人早晚都得累死。好吧,我快整理东西。”
她打开壁柜,拉出一个小白皮箱,说:
“你瞧,瞧呵,别只盯着电视,反正你也看不完。你瞧这大塑料袋里的东西是给我爸爸的。这一包是送给你的。”
“干什么要给我东西?算了,你自己留着吧!”
“你不要连一件衬衫都和资本主义划清界限。那些自我标榜的马列主义者们,有几个不喜欢资本主义的东西?他们有病,吃药还得是进口的呢!”
“马克思从来不这样区别世界。哎,你喝酒吗?”
“我,不……噢,你说那瓶?是朋友送的。”
“送你半瓶?”
“嗯?不,有时客人来时喝一点。哎,你干什么总注意那瓶酒好不好,难道你也是个酒鬼?你还是看这儿吧--这箱子和这包东西是给我弟弟的。对了,我还得给我弟妹几件衣服,他们刚结婚不久。你说--”她用手翻弄着壁柜里挂着的一大排花花绿绿的衣服,“我给她哪件?我真不知国内的女孩子现在都穿什么样的农眼了。”
“哪种人穿哪种衣服。”
“你看过我弟妹吗,你说她属于哪一种?”
“路上碰见过一次。解放派!”
“你不也是解放派吗?”她说。
“有区别。”
“在哪里?”
“我是有限的解放。”我不自觉提起那次在北京新侨饭店里刘海说的话。我并无意刺激她,只是随口一说。
简梅的神色立即变了,显然她也想起这句话的出处。她突然神经质地一甩头,好象要把记忆中的什么东西使劲从脑袋里甩出去似的。我从来没见过她有过这种病态动作。她向来是个打不败的强者。没有弱者那种经不起锤打的神经质。我略微感到气氛有些异样,忙换句话说:
“照一个青年的话说,我是理想主义者,他是现实主义者。”
简梅沉了一会儿,好象要稳住精神的重心,随后神色恢复正常,才说:“我赞成现实主义者。”
“现实主义者也需要理想。”
“最好你别谈理想,理想对于我从来没用。你说,这几件他们在国内敢穿吗?”
“敢。连‘皇帝的新衣’都敢穿!”
“我还送他们点什么呢?”她上半身钻进壁柜翻了一阵子,拿出一条围巾和几双没拆包装的丝袜于塞进一个包里,“真不知他要还需要什么?”
“你对你弟弟还蛮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