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小看这一对臭脚呀!我们游击队就靠着这两只脚和敌人转圈圈呀!在敌人力量还很强大的时候,我们只有打游击战来发展我们自己。什么是游击战?就是看到敌人不防备,就给他一下子;敌人大部队来了,我们转头就走,和敌人转山头,等瞅着有空子,就再给他一下。这不全得靠两只脚么?要是脚坏了,敌人大队来了走不动就吃亏。听政委说,过去我们红军打游击,一歇下来,洗脚比吃饭都要紧。洗脚的好处是,一可以解除疲劳,再一个是第二天走路脚不出毛病,能够行军、应付战斗。同志们,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是用两只脚走过来的呀!所以洗脚是我们红军、老八路的好习惯,这次你们来,政委除了要我们准备房子打铺,还特别要为你们烧洗脚水。”
大家听着小坡滔滔不绝的讲话,都为他的流利动听的言词所打动。虽然大家都洗脚了,可是小山却提出问题来了:“我们是铁道游击队,在铁道上活动,可以坐火车呀!”“在铁道上活动,有任务才能上火车呀,完成任务下来,敌人追来了,你还能再上火车么?这不是要作俘虏么?只有傻子才那样干。敌人来了,人少就打,敌人多,还得用这双脚跑呀!”
王友虽然和小坡一道听政委讲抗日道理,但他光点头称对,自己嘴笨说不出来,说出也是枝枝节节的,说了个头忘了个尾。他对小坡能这样有系统的,把政委所讲的告诉大家,感到很惊奇。王友看到林忠正在洗脚,便靠在林忠旁边。他俩在炭厂里,在队上,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也很对脾气。王友听了小坡一席讲话,除了惊奇小坡的聪明之外,好象心里也有些话要和人说说才痛快。沉默的人,并不是不爱说话的人,他和别人不同的是:有些人一看到就哗啦啦的说出;而他看了只是心里在揣摩、在思索,当心里的问题积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也会找个贴近的人拉拉的。他低低的对林忠说:
“小坡说的尽是政委讲过的,都是实话呀!你说政委想得多周到呀!”林忠点头听着。可是王友把话一下又扯到炭厂了:“在炭厂的时节,政委刚来,我几乎把他当成一个山里放羊的。可是以后他坐在帐桌上,能写会算,我又觉得他是个读书人。再以后听到他讲话,一句句都讲到我的心里,我又感到他是个真正有肚才的好人!可是到乡里这几天,我才真正认识到咱们的政委是个很能干的人。”一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了看林忠。这时洗脚的也围上来听他讲话了。王友看了大家一眼,接着说:“他一到乡里,简直象到了家里呀!比咱在铁道上、火车上还熟悉啊!他看到什么人都能说上话,而且人人都愿和他拉。听说咱队伍要拉出,他找村长,搞给养,粮草,指派我们号房子打铺草,跟料理他的家事一样,就拿这里老周成立的区中队来说吧,一来时都是一群背着土枪土炮的庄稼汉,可是经他一训练,一组织,一个个都变成小老虎了。一句话,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是呀!”林忠说,“有了老洪的勇敢,有了政委的肚才,加上王强的智谋,咱们的铁道游击队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陈四和新参加的三个队员都知道老洪的能干,可是还没见过政委。听到对政委的谈论后,他们心里在揣摩着政委的模样,设想着他是个怎样了不起的人。
当队员们在议论政委的时候,李正正和老洪、王强在屋子里开着紧急会议,老周也参加了。人们的脸色都显得异常严肃,他们在听政委的关于山里情况的谈话:
“……现在山里的扫荡已经进行三天了。敌人这次扫荡的规模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大,山区周围,临沂、枣庄、峄县、临城、滕县、兖州各据点都增了兵,分路向山区抗日根据地进攻。根据地的党政军民,都投入紧张的反扫荡的斗争。现在敌人已进入我们的中心区。敌人这次的扫荡是残酷的,鬼子在那里推行了三光政策。就是要杀光、烧光、抢光。这充分说明我们山区的军民这次反扫荡斗争的艰苦性。”说到这里,政委停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看了一眼,又响亮的说下去:
“昨天山里来了紧急命令。命令是由老周同志转给我们三个人的,司令部要我们乘敌人抽兵扫荡根据地,后方空虚之际,在敌人后方马上行动起来,牵制敌人兵力,扯住敌人的腿,配合山区反扫荡的战斗行动。上次我们夜袭洋行,虽然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夺取枪支,摧毁敌人的特务机关。但是这次战斗正是敌人准备扫荡的时候,已有了配合山里反扫荡的意义,所以司令部来信也表扬了我们,并希望我们现在进行一次意义更大的战斗。”
听完了李正的谈话,老洪忍不住心的跳动,从桌边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敌人对山里的扫荡,使他的脑子里马上映出山里反扫荡的情况:稠密的枪炮声,燃烧的村庄的火光,逃难的老百姓在鬼子刺刀下的嚎叫声,自己的队伍以粗劣的武器在抗击着敌人,夜里,部队在起伏的山岗上转移。这些都是他过去在部队上所熟悉的,不过现在比过去更残酷了。愤怒使他的眼又发亮了。他很快的走到桌子面前,捶着桌面说:“是的!我们应该马上行动起来,进行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