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冷了,晚秋的豆稞已经收割了,光秃的地上残留下的焦枯的豆叶,在秋风里飘零。经过一场严霜,焦黄的豆叶又变黑了,埋进了地沟里。不久,就下了初冬的小雪。站在微山岛,从冷清的湖水上边向岸边望去,又看到灰色的村影之间,火车在吐着白烟,像豆虫一样在湖边的铁道上爬行了。
今年湖边的冬季,和往年不同了。经过打冈村,消灭临城特务队;苗庄打特务,松尾几乎被活捉。敌人扫荡,老洪在河边的一场激烈的阻击战,把一路鬼子打得希里哗啦,鬼子指挥官也送了命。这一系列的战斗胜利,都震撼了敌伪,而鼓舞着湖边人民的抗日情绪。一些伪职人员,都偷偷的投靠铁道游击队了。连过去对敌人最忠实,一贯反对铁道游击队的沙沟乡一些伪职人员,也不得不悄悄地给铁道游击队送情报了。
铁道游击队虽然没有青纱帐作掩护,可是他们却活跃在人民的海洋里,不论白天或夜间,他们都可以在湖边铁道两侧的村庄走来走去。每逢湖边响起了枪声,村民们都在期望着铁道游击队胜利。有些老大娘在烧香,要神明保佑铁道游击队。经过几次搞火车,被鬼子摧残的苗庄村民,都得到了救济。李政委又去给他们开了几次会,他们的抗日热情又高涨起来,和铁道游击队的关系更密切了。
这天夜里,冯老头冒着小雪,坐船划进湖里;他是铁道游击队和山里司令部联络的秘密交通员。有什么紧急任务,这白须老人总是风雨无阻的来回奔波着。队员们都称他是微山湖的“飞行太保”。只要一见他来,就知道山里有公文来了。冯老头见了老洪和李正,递给他们一封急信,李正看了,便对老洪说:
“张司令已到临枣支线的北山边。要我们马上赶去,有紧急任务要商量。”
李正和老洪叫王强在岛上照顾部队,就连夜和冯老头坐船出湖,插向道东,过临枣支线,到北山边约定的山村里去了。冯老头还是那样矫健的走着,他作为向导走在前头。在一个小山庄里,他们会到了自己的部队,使老洪和李正惊奇的是:已经下雪了,部队还没穿上棉衣,都穿着洗得变白了的夏季服装。有好些战士的衣肩和裤膝盖,都磨出窟窿,缀上了补钉。
张司令还没有睡觉,他围着一堆火在沉思着,显然他在为部队面临的困难而焦虑。看到老洪和李正进来了,他抬起了头,脸上露出微笑,站起来和老洪、李正握手。
老洪在和自己的首长握手的一刻,感到了无限的温暖!他们离开领导,单独的在铁道沿线的敌区跟鬼子翻筋斗,千辛万苦,在这亲热的握手中,感到无限欣慰。平时他们在最艰苦的斗争中,是多么希望能见到想念着的首长啊!老洪看到张司令也还穿着单衣,他魁梧的身躯,仿佛瘦小了些。他和李正身上都穿着棉衣,觉得很不是味。他想到最近搞火车,曾弄下了鬼子几身皮大衣,可惜这次没带来。他和李正交谈了几句,准备回去后,托冯老头带给张司令和王政委。当他俩商量的时候,张司令的洪亮的嗓音在说话了。要和他们谈的也正是棉衣问题,张司令说:
“今年鬼子对山区的秋季扫荡很残酷。他们不甘心灭亡,想在临死前挣扎一下,所以把山区搞的苦一些。我们的后勤被服厂又遭到破坏,将要制成的棉衣,都被鬼子烧了。这就是你们进庄看到战士们都还穿着单衣的原因。山区人民在这次扫荡中受的损失也很大,再次供给部队棉衣是困难的。在这种情况下,司令部想到你们,所以把你俩找来。希望你们克服一切困难,来完成今冬上万部队的棉衣任务。”
老洪和李正在张司令交代任务的洪亮的语音里,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俩感到这任务是重要而光荣的,因为它关系着鲁南山区抗日部队的过冬问题。但是这任务也是艰巨的,因为他们以往搞火车,完成战斗任务,都是事先有计划、有步骤进行的。而搞物资则多是碰机会,遇到什么搞什么。上次搞药车,是根据检车段一个工人的报告:“有药车,你们搞不搞?”因此才搞了一车西药,现在指定了所要的物资,而且要在一定时间内完成,却不一定有把握的。
张司令看到他俩有一霎沉默,就笑着问:“怎么,还有困难么?”
虽然老洪对领导上所交下来的任务,心里还没有个数。可是由于任务的重要,困难又算得什么?难道能够瞪眼看着自己的部队穿着单衣过冬么?决不能!他就和李正齐声说:“没有!有困难我们也设法克服,一定完成上级所交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