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才摸索着将带在身边的一张照片轻轻地撕开,再撕开,一直撕到不能再撕。
也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张英才一动不动地说:“不要告诉蓝姨。”
“我晓得。”
张英才一听声音不对,转身看时,才知道走近他的不是余校长,而是叶碧秋。
“我见过你和她牵手的样子。”
“她很漂亮,也很有艺术气质。”
叶碧秋问:“你为什么不丢一下硬币呢?”
张英才说:“我中了界岭小学的毒。余校长、邓老师、孙老师,还有你爸你妈和你外公,全都不丢硬币。所以,我也不丢硬币了。”
“要是不丢硬币,怎么晓得别人还爱不爱你?”
叶碧秋告诉张英才,那次见到他和姚燕牵着手后,自己也丢过硬币,丢了几次,正反两面平分秋色,决定性的最后一次,那枚硬币掉进路边的水沟里。
张英才开心地笑起来。
笑完了才说,他现在有点想丢硬币了。
说着就要叶碧秋将手摊开。
他做出往空中抛了一下的样子,然后将自己的手覆在叶碧秋的手心上。
叶碧秋觉得手心里有东西,抬起来一看,真是一枚硬币。
“你想猜正面,还是猜反面?”
张英才摇摇头,他不想说这枚硬币的来历。
“凡事一到界岭,就变得既是正面,也是反面。你怎么猜?”
“其实,只要男人主动点,根本不用猜。”
叶碧秋用很小的声音问张英才,想不想看她给自己买的婚纱。
叶碧秋下了车,就赶着投票,到现在还没回家,行李都在李子那里。
界岭的春夜已经不算太冷了,这种气候,让张英才轻易地产生各种回想。
他问叶碧秋还记不记得,自己初来时,她父亲说过的话。
叶碧秋没有害羞,反而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已经满十八岁了,可以做父亲说的那些事了。
身后的屋子里,传出蓝飞找张英才喝酒的声音。
余校长说,叶碧秋一路奔波太辛苦,张英才送她回家去了。
张英才回到自己屋里,打开尘封很久的凤凰琴。
弹起几乎可以成为界岭小学校歌的那首乐曲。
叶碧秋没有跟过去。
她从孙四海专门为李子腾出来的那间小房里,取出自己的行李,再往张英才的屋子走去时,心里怦怦地跳得很厉害。
余校长他们都在张英才的窗外站着,像旗杆下面的那块大石头那样,默默地听着凤凰琴声。
叶碧秋鼓起勇气走进去,问张英才能不能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他屋里。
她想说的其实是另一种意思,但到底是青春少女,因为羞涩,迅速补上了一句掩饰的话,她说:这间屋子本来就是给外面来的老师住的,等她拿到大学文凭,再回来当老师时,也应该算是半个外来者。
听说叶碧秋想当老师,张英才点点头。
至于是因为觉得她很适合当界岭小学的老师,还是同意她将行李放在自己屋里,他自己也不清楚。
叶碧秋却懂了,脸庞变得绯红,嘴唇更是红得晶莹剔透。
这时,屋后曾遭雷暴轰击的石峰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嚎叫。
张英才也听到了,他放下凤凰琴,走到窗边,看到许多人站在那里,就问他们听到狼叫没有。
孙四海反问他,是不是确信界岭有狼在活动。
张英才轻轻一笑,信手在凤凰琴上从低音到高音,按了一遍音阶;然后,又从高音到低音,按了一遍。
2009-4-22于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