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类似的学习最少要安排两天。
来开会的老师,大多要带上被子,晚上休息时,将礼堂的长椅并到一起就是床,男女各占一边凑合一晚。
现在改为一天,早上赶来开会,晚上还要赶着回家,并不全是因为经费短缺,不能明说的关键因素,是这些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民办教师。
总爱用几杯酒将自己灌成醉生梦死的样子。
然后借发酒疯假戏真做,不亚于公开闹事。
全乡十几所学校近百名教师聚到一起,最忙的人当然是万站长。
开会的事,总是虚的多,实的少,将作报告的领导和发言的代表安排好,就基本到位了。
真正让他忙得不亦乐乎的是一大群民办教师。
这些人来开会,丁点好处得不到,除了在总结报告中,用一百字左右的篇幅提一下他们,大会发言是不敢安排他们的。
这也是有过经验教训的。
万站长因为是民办教师出身,加上内心深处对明爱芬有愧疚,当站长的第一年,就让余校长代表民办教师上台发言。
余校长那时刚从部队复员回来,对民办教师这一行的体会主要来自明爱芬。
他在台上说,自己如果再在部队多待一年,就有可能提干,实在是因为妻子当民办教师太苦了。
让一个女人在家独自承担,做丈夫的就太没良心了。
不当民办教师,就不懂得民办教师难在哪里。
当了民办教师后,反而不明白为什么民办教师比在城里当乞丐的人还要苦!
余校长在台上发言,台下的民办教师没有不流泪的。
因为大家太伤心,才没有闹出什么事。
自那以后,万站长再也不敢让民办教师上台发言了。
作为不成文的规定,县教育局私下也有相同要求。
那次发言,余校长将部队里培养出来的锐气发挥到了顶点,随着明爱芬病情加重,身上的棱角很快就被磨圆了。
万站长眼下最担心的是望天小学的胡校长。
瘦得只剩下一根刺的胡校长,资历与余校长差不多,脾气却大多了。
此次集中学习,胡校长故意在人多的时候提起张英才代课不到半年就破格转正的事,若不是余校长他们将来龙去脉对大家说清楚了,很有可能在民办教师中酿成风暴。
胡校长显然不肯善罢甘休,仍然在串联,想拉上大多数民办教师一起到县里去上访。
胡校长在前面点火,万站长必须马上泼水,忙得连中午饭都顾不上吃,好不容易拿到几个冷馒头,一边啃,一边拨开乱哄哄的人群直奔余校长而来,连个称呼都没有,张口就说:“开学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派一名支教生去界岭小学。”
余校长和邓有米、孙四海还在面面相觑,万站长已转身冲着又瘦又高的胡校长走过去,嘴里还说:“余校长主动找我要支教生,胡校长是我们乡的名师,要不要也派个支教生,跟着你见习一下?”
万站长这样说话,只是找借口接近那些被什么话题弄得面红耳赤的民办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