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起,苏立群老伴又提起这件事。他倒是上了心,埋怨羸官年轻,办事粗糙,不知哪时说句笑话就让人当了真,而且传得走了样儿。年青人当领导,最忌讳的莫过于说话办事随便。他得找羸官提醒提醒:这也是他这个非正式任命的“顾问”
的职责所在呢!
下午考察回来天时尚早,岳锐溜溜达达在院外看一家一户种的小菜园。一行人忽然嘁嘁喳喳从村口那边回来,苏立群老伴也扭着小脚随在后边。岳锐随口问过一句:
“老嫂子,看什么热闹哪?”
“哟岳兄弟段去看哪?那十万响拉回来啦!三辆汽车排一溜儿,十好几个人擎着,披红挂彩,跟条龙似的,好看着哪!”
“老嫂子,你是说,那十万响花炮实有其事?”
“哎呀,这怎么也假得了?从花炮厂出来,围着几个村子兜了好大一圈儿。你孙子这会儿也正在那儿瞧哪!这一口,可有好景看啦!连我家老头子,也是头一回听说!”
苏立群老伴喜气盈盈回家去了。岳锐一下子如同掉进一口黝黑干枯的并里。一种受到欺骗和侮辱所生发的不可名状的火焰,又一次点燃了他的每一根神经。简直不成体统!简直不成体统!先祖在天之灵,我岳锐前世犯下什么罪孽,竟然养出这么两个无法无天、不忠不孝的儿孙!你叫我这老脸朝哪儿搁呀!……
“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一个好东西!”岳锐似乎真的成了耄耋老翁,步履蹒跚地回到屋里。
“爷!”院外响起羸官的声音。随之是一串开门、入室的脚步。
岳锐旋即翻身上床,拉下一床被子整个儿盖到身上。这一次他铁了心: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收拾收拾回城里去,以后说得李龙爷还世,派专机专列接送,也决不再踏大小桑园这片地面了!
时间定在傍晚,董事会的成员上午便汇集到小桑园俱乐部,任务就是一个:修容整貌。毛料西服、皮鞋、领带,每人必备必穿。是三天前随同奠基仪式的通知一起下达的。通知的这一条后面注明:这些东西如带不来,便以自愿退出董事会和拒绝参加奠基仪式视之。
号令严明,不好不遵。衣物是按照要求带来了,一律没沾身,放在包袱里提溜着。羸官并不责怪,让大家先洗澡理发。理发师是特意从县里请来的高手,一阵施展,土儿巴唧的小书记们如同换了另外一个人模子。接下才是穿西眼、打领带,练走路、练站坐。小书记们被折腾得汗流如雨,但人前镜前一站,呀哈!这哪儿是李龙山里歪七扭八的刺槐树,分明就是海南岛既标致又风流的椰子林嘛!
“妈拉个巴子!原先总寻思咱天生地瓜秧子命,这不也成百万富翁了吗?”吴正山冲着镜子龇牙咧嘴。
羸官的西服是小玉跑到城里新挑回的一套,可身如意,好不潇洒。小玉那天去宾馆见过山大两位副教授。请教之后,意外的是两位副教授提出,要向学校力荐,争取让小玉破格进山大管理系学习,毕业后还可以再回小桑园。条件是日后双方建立一种固定联系,共同为研讨、推广现代管理科学作出贡献。小玉好不高兴,羸官也为之一阵“发狂”。如今小玉只等通知了。能够实现自己和奶奶多年的心愿,小玉兴奋不已。然而想到要离开羸官和小桑园,她心中又时时一阵空落。因为有了这一层,小玉对羸官的感情比起往日,不觉又增添出几分深沉的成份。
载着董事们的面包车来到龙山水泥厂奠基现场时,现场上已经挤满了许许多多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