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邮政局了,要不了多久的。您进来坐会吧。"
接着中国习俗,茶沏上来了。
"我该叫您志摩大哥吧?我叫徽音。爸爸叫我徽徽。"
"我也可以叫你徽徽吗?"拘束感像瓷盖碗里冒出的热气,一下子消失了。
"嗯……"徽音微微噘嘴,好像在郑重考虑,"今天……不可以。
"我们刚认识呢。下次见面,您就叫吧,只要您愿意。"
"好,下次就叫你徽徽,一言为定。你,以后叫我徐兄好啦,叫"志摩大哥"多费劲!"
"没听说在这上面也图省力的。"徽音笑了,那么的欢愉。
"听宗孟伯说,你文学功底很深……"
"嗯……"徽音摇摇头,"您不要第一次见面就找恭维话来讨我的高兴。这样,我要觉得您是个俗人了。"
"真的,宗孟伯真说过的呀!"
"这个爸爸呀,真要命,也不怕人笑话。我相信他会对您说的。其实,这也是自负罢了。"
"宗孟伯是天下第一个不矫情、不作伪的人。我相信他说的是客观的。没有人比他具有更犀[xī]利的洞察力和更睿智的判断力了。"
"好个马屈精!"徽直喊道,接着,她又低下头,"不过,您可真是聪明透顶。我还没有遇到过像您这样深刻地了解他的人。真的。您跟他认识还不很久呢。"
"哟,你也是马屁精!"志摩也喊起来了。
两颗心在迅速地奔近,像两辆相向而驶的特快列车。
志摩告辞时,已是掌灯时分了。宗孟先生还没有回来。他们只感到时间过得太快。道别时,徽音说:"欢迎您常来作客。下星期一下午,狄更生先生要来喝茶。您也来吧。"
"好,我一定来。喔,宗孟伯不会感到我太冒失吧?"
"不会不会!他才喜欢您哩!"
"是吗!"
"谁骗您!"
"再见,徽徽!"
"再见,徐兄!"
这一晚,一向倒头就呼呼熟睡的志摩,失眠了拉斐尔圣像画中的天使,漆黑的眸子,粉颊上的酒窝儿,清朗的笑声,隽永有味的谈吐,一直在他的脑际旅绕。直到东方天际泛白前,迷朦中,他似乎看到海涅若隐若现在云端里,用节奏铿锵的日尔曼语吟诵道:
曾经有一个温柔的幻影,
来向我灰冷的生活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