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被姑娘这样一催,也就没有了主意。既是有了钱在手上,这也就不必踌躇了,因之立刻在胡同口上找了两个车夫,说明了出两毛钱一个人,叫他把洪士毅放在藤椅上抬了出来。原来两个车夫,听说将病人抬到大门口来,这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大家都没有加以考量。可是走到他们家,向床上一看,见病人动也不动,还是沉重得很的样子,如何可以搬到大门外来?各人摇了摇头,就走开了。小南见这情形,忙道:“两毛钱,你们拉车要跑多远,这就只要你们由院子里抬到院子外,五分钟的工夫都不要,你们还不愿吗?”一个车夫道:“挣钱谁不乐意呀?可是你把这样一个重病的人,抬到大门口来,我知道什么意思?假使有三长两短,将来警察追究起根底来,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小南道:“你们别瞎说了。这病人,是我父亲的朋友,一进门就躺下了。他是慈善会的人,我已经打了电话去,让他们会里派汽车来接。”车夫道:“得啦,那就让接他的人来搬吧,我们管不着。”说时,人就向外走。小南跳了脚道:“嘿!我给一块钱,你们两个人分,你看行是不行?”那两个车夫听说有一块钱,就不约而同地停了脚。一个道:“并不是我们怕钱扎了手。只因为这个人病得这样,你们还要抬了出来,我们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余氏道:“这有什么意思呢?我们怕耽误了时候,汽车一来了,抬了他上车就走。先抬也是抬,汽车来了也是要抬,先把他抬到外面来等着那不好些吗?”车夫道:“这就对了,你总得先说出一个原因来,我们才好办呢?”于是那两个车夫,趁了士毅人事不知,将他放到藤椅子上,继之抬到大门外墙阴下放着。小南将一块现洋托在手掌心里,向车夫道:“放在这里离着我们家门口太近了,挪远些去吧。”这两个车夫,既是把病人由屋子里抬到院子外来了,何争再搬上几丈路?于是又把藤椅子搬远了一点,接着小南一块钱,自去了。由小南许了车夫一块钱起,余氏就睁了一双大眼,向小南望着,直待车夫把一块钱接过去了,余氏走近两步,指着小南脸上来,问道:“我问你,你是有钱烧得难受,还是怎么的?一定要花一块钱,要把这人挪开。你那块钱给我,我卖命也挪得出来的,你给我就不行吗?”小南道:“你干吗还是那样不开眼?无论怎么着,我一个月总也会给你十块来钱,你不就够花的了。我说我这一块钱,可花的不冤,若是他死在我们家里,那就花十块钱也下不了地呢。”说毕,她倒是一蹦一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