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听说是上月。”
“皇上调洪承畴去勤王的话可是真的?”
“皇上叫洪承畴和孙传庭快去勤王,洪承畴已经离了西安,都是千真万确的。官军已经有很多过了黄河的话,我只是听到纷纷传言,真假不知。”
“曹帅怎么知道我这时到了此地,他决定十七日进攻潼关?”自成又突然问,眼光像两把利剑一样直逼着对方,使对方一阵心跳。
“他,他,他原不知道你恰好在这时来到这里,只是叫我在这一带等候着你。”
“那,他既然不知道我今日来到这里,怎么会决定明天进攻潼关?那不是要孤军对敌么?”
“曹帅是怎么决定的,我是他手下的小头目,人微位卑,如何得知?不过据我看,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们曹帅人马很多,不惧官军。为着朋友义气,要解救你李闯王打出陕西,他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先攻潼关,把官军引往东边,对你李闯王就有帮助。”他仍然坐在火边不动,冷笑一下,又说,“闯王,曹帅一心要救你,你怎么这样多疑?”
“我不是疑曹帅,我是疑你!”
陌生人的正在烤火的两只手颤一下,禁不住脸色一变。但是他竭力保持镇定,慢慢地从火边站起来,笑一笑,说:
“闯王,我虽然没有在你的手下混过,可是我常听人们谈到你是‘胆大如斗,心细如发’。要不是这样,你闯王也不会成这么大的气候。今日你对我有疑心,完全应该。要是我处在你闯王地位,也会犯疑。平日咱们义军常常派细作到官军里边,官军也派细作到咱们义军里来,花样多端,防不胜防。吃一次亏,长一次见识,把人都教能啦。你处在今日这样局面,自然要加倍小心。何况咱们往日没见过面,对面不相识,你怎么能够放心?来的时候,我也同曹帅说到这一点,料到你非犯疑不可。可是,闯王,请你放心吧。我来到这里,见到你,呈了密书,不再走啦。随着你打出潼关,我冉回曹营销差。日后倘若你看我果有可疑,任你李闯王乱箭射死,五马分尸,随你闯王高兴。可是眼下大敌当前,后有追兵,你可千万不要三心二意,迟疑不决,误了大事!”说完这段话,陌生人立刻避开了闯王的锐利目光,转向高夫人,拿出满不在乎的神气,说:“夫人,我已经饿了一天多,请你吩咐哪位弟兄替我弄点东西吃吃吧。”
不等高夫人说话,闯王哈哈地冷笑几声,向站在门口的一群亲兵一点头,说:“来,把这个奸细推出去斩了!”
登时走进几个人,抓住陌生人就向外推。陌生人并不求饶,也不申辩,一边走一边慨叹一声,说:
“我随着曹帅起义几年,没想到死在自家人手里!唉,算啦,死就死吧,不用说啦。”
一个弟兄在他的背上打了一拳,骂道:“少说废话,砍掉你王八蛋的吃饭家伙已经够便宜你了!”
陌生人说:“老弟,要杀就杀,何必骂人?”
当陌生人被推出门槛以后,闯王向门口走了一步,喝间:“你还有什么话说?快说!”
陌生人回头望着闯王,回答说:“事到如今,我还有屁话可说?我奉曹帅之命前来下书,书已下到,死而无憾。不过请闯王万不要误了大事。曹帅明日要从东边进攻潼关哩!”随即他一扭头向外走去,对弟兄们说:“走,砍头去吧。讲义气的,请把活做干净点儿,免得我多受罪。”
高夫人看见自成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她赶快向院中说道:“你们把他暂且看起来,等明日五更动身时再用他的脑袋祭旗。”
院中几个人一声“遵令!”把陌生人拥出大门外了。自成向双喜望一眼,说:“去,叫弟兄们弄一点东西给他吃,小心看着他,别让他逃走了。”
自成在屋里走来走去,低头不语。高夫人望望他的神色,小声问:“你断定他是奸细么?”
“十成也只能断定七成。像这样事,既无凭证,怎么能完全断定?”他苦笑一下,又说,“不管他是不是奸细,咱们从他的嘴里也知道了两个重要消息。”
“你指的是满鞑子包围北京,崇祯调洪承畴和孙传庭去勤王么?还有一个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