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接着说:“我开始起义的头几年,只知道猛冲猛打,所以别人给我起一个绰号叫一只虎。后来吃了不少亏,打仗也学乖了,知道用计。这点本领,拿钱是买不来的,是拿无数鲜血买来的。”
人们笑着说:“所以跟着你准打胜仗,不怕人少。”
李过见大家明白用计就能够以少胜众,不再担心孤军深入,趁机把三百名将士分作三班,一班守寨,两班去轮流扰乱敌人并互相接应。他又对大家说:
“去吧,弟兄们。你们越是大胆去扰乱敌人,他们越是摸不透咱们虚实,不敢前来劫营,也不能安生睡觉。先使龟孙们惊惊慌慌,疲惫不堪,明天咱们同夫人通了声气,两面夹攻,就会把他们赶跑。去吧,胆子放大,随机应变,多用几个心眼儿!”
这一夜,高夫人也采取同样办法,派出小股人马轮流袭扰敌营。郝摇旗更是亲自带着手下人摸到一处敌人驻扎的树林中,杀死了十来个正在酣睡的敌人,等敌人包围上来时,他却从密林中退走了。直到天明,智亭山一带不断有喊杀声、战鼓声,也不断有火光出现,闹得官军和乡勇彻夜惊慌不安,不能休息。
太阳出来以后,李过命令全部人马休息,只派出少数人侦察敌人动静,又派一个弟兄回老营,询问老营和闯王情形并报告智亭山一带战况。他继续派人寻找一个能够作向导的老百姓,以便派人绕过智亭山去见高夫人。约莫巳时左右,这个人方才找到,带着他的一名老营亲兵出发。而这时,他得到消息,说在通往龙驹寨路上惟一坚守着的关口因义军死亡殆尽,在早晨被官军攻破。如今官军从智亭山到龙驹寨可以任意来往,不需要再走那一条十分艰险的荒僻小路。李过正在皱着眉头,忽然从清风垭飞马来报,说张鼐奉闯王之命率领四五百骑兵从石门谷回来,已从清风垭奔往商洛镇去。又说已探得老营在四更时候将宋文富率领的一千多乡勇和官军全部消灭,总哨刘爷在天明以前就赶往野人峪去了。昨天刘宗敏装病的事,因为老营总管严令不许将消息传出,所以李过竟毫无所知。但是他既担心闯王去石门谷的风险,也担心老营空虚,万一有失。从昨天迄今,他在表面上十分冷静,实际上却常常心神不宁。现在听了报告,他忽地坐起,好像胸有成竹,对左右说:
“咱们已经胜利啦。立刻拔营前进,到智亭山五里以内的地方扎营!”
刚刚拔营前进,忽然从智亭山方面隐约地传来一阵战鼓声和喊杀声,夹着断续的炮火声。凡是较有经验的人都能够听出来,这是在进行大战,与夜间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大不相同。李过在担架上翘起头来听一听,重新发出命令:
“传!加速前进,同高夫人在智亭山下会师!”
却说郑崇俭在昨天黎明督率大军向北进犯的时候,刘芳亮在白羊店以南二十里的地方迎战,高夫人在白羊店寨中坐镇。到了早饭后,差不多同时,她得到了智亭山失守和刘芳亮受了重伤的坏消息;紧跟着,马世耀的一个亲兵飞马来报,说马世耀率领的一千多庄稼汉同官军在智亭山南边打了一仗,没有救出郝摇旗,反而损失了二三百人,请高夫人赶快派兵增援,以便将敌人赶走。马世耀还叫派来的亲兵悄悄告诉高夫人:石门谷的杆子已经哗变,李友正在被围攻,闯王派去的中军吴汝义左右被杀,他本人也被扣押,性命难保。不幸的消息一时间纷至沓来,高桂英纵然平日遇事镇静,也禁不住脸色一变,出了一身热汗,感到这局面难以应付。特别是在智亭山和石门谷的消息太可怕了。这两处情况突然变得如此之坏,差不多使义军固守商洛山的部署全盘打乱,首尾不能相救。她明白,从白羊店到智亭山一向不曾设防,也没有一支义军驻扎。如今侥幸有马世耀率领的一起义勇营在智亭山附近堵挡官军,如不赶快想办法,一旦官军在智亭山站稳脚步,集中力量将马世耀杀败,官军一定会从背后进攻白羊店。还有,石门谷的杆子已经哗变,说不定会勾通官军。自成仍然在老营坐镇么?万一自成离开老营,智亭山的官军分一支往北去攻陷清风垭,老营岂不万分危险?这一切想法全是刹那之间在她脑海中打个回旋。她一面想主意一面走近玉花骢,从一个亲兵手中接过来鞭子和缰绳,打算上马。但是,刘芳亮受了重伤,郑崇俭正在凶猛进犯,她应先去救哪一头呢?
经过片刻迟疑,她吩咐一位小将立刻率领二百骑兵驰援马世耀,并命令马世耀凭险死守,等待她下午亲自前去。她又派王老道找一向导,设法绕过智亭山去老营向闯王禀报军情,然后同男女亲兵上马,率领五百援军出白羊店往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