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又说:“官军拂晓打算来攻,你们说怎么办?”
丁国宝首先回答说:“龟孙们只要敢来,咱就美美地收拾他们一顿,不叫他们轻松回去。”
冯三才接着说:“对,龟孙们占不了咱们的便宜。他们还没有同咱们杆子交过战,这一回叫他们知道铧是铁打的。有你闯王坐镇石门谷,弟兄们勇气百倍,别说官军来,天塌下来也不怯气。”
自成笑着转向窦开远和黄三耀的二驾,等候他俩开腔。黄三耀的二驾在闯王面前有点拘束,本来觉得前边有两个人已经说出了他心里的话,不想再张嘴,可是闯王一直望他,窦开远又用胳膊肘儿碰碰他,他憨厚地笑一笑,说:
“杂种们的消息不算灵,来迟了一步。闯王,你下令吧,说咋办就咋办,用不着问俺们。”
窦开远跟着说:“对,请闯王赶快下令,俺们大伙儿遵令行事。”
闯王又点点头,随即对窦开远吩咐说:“展堂,你去替我传令:凡是不上寨的将士务要真正休息,不许吃酒赌博,不许随便出入窝棚,不许脱衣,一听见战鼓声立即站队,不许迟误。凡是上寨的,务须各按旗号站定,不许擅自离开,不许大声说话,不许睡觉,违者斩首。”
“遵令!”窦开远大声回答。
“国宝,官军不来,你督率弟兄守寨;官军来近,你听展堂的将令行事。现在你先到寨上巡查一遍,不许有一点疏忽。庙门外一通角声吹动,全体用饭;二通角声吹动,我亲到寨上察看。那时你同展堂、三才都到山门前边等我,随我查寨。”
“是!”
闯王随即转向黄三耀的二驾,拍一下他的肩膀说:“你不必等候吃早饭,如今就率领一百名弟兄出寨,走到五里之外,埋伏在路两旁的树林深处,故作疑兵,不妨露出一两点火光让敌人远远望见。倘若官军来攻,你们先呐喊,然后放火焚烧树林,退回寨里。倘若官军不来,你们在天明时回寨吃饭,吃毕饭好生休息。还有,倘若有人出寨,你们务必严拿,不许漏掉,除非是展堂派亲兵拿令旗送出。”
“遵令!”
李自成把窦开远等四个人送到月门外边,回到禅房后向李强问道:
“把李友他们送走了么?”
“送走啦。”
“有没有人看见?”
“没人看见。守寨门的早就换成了窦阿婆的人,只有他们知道。”
闯王转向吴汝义:“弟兄们只留下十个人把守庙门,其余的全部休息,不许解甲,一听角声就吃饭。我一出去查寨,你就下令将骡子上驮、马上鞍,全体将士在院中站队,不许迟误。我从寨上回来,火速动身。还有,一切要严守机密,不许使那个细作猜到我今夜会离开这里。细作押在什么地方?”
“单独锁在一个小屋里。”
“看守好。外边的一切行动不许使他知道。”
吴汝义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尚炯走到闯王面前,小声说:
“闯王,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咱们走后,坐山虎的那些人心中不服;倘若官军来攻,他们会竖起白旗,替坐山虎报仇,事情还会从窝里烂起。”
自成说:“我也担心这一层,所以要想办法使官军在三天以内不敢来攻。”
“有办法么?”
“试试看。”
医生很相信闯王的智谋,放心地点点头。他又望望自成的脸色和眼睛,看见他的眼窝塌得很深,劝道:
“你赶快躺一躺吧,哪怕只歇息半个时辰也是好的。天明以后,你的事情还多着哩。”
自成走到小院里,抬头望望月亮,又望望横斜的淡淡天河,知道已经三更过后了。他吩咐一个亲兵去传令守大门的小头目,立刻点起一支更香①,当更香三停灼一停时吹第一次角声,灼到一半时再吹一通角声。吩咐毕,他打个哈欠,转回屋中,看看双喜,对医生笑着说:
①更香——从前为着夜间按时打更,特别造一种线香,每燃完一支恰是一更,故称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