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冀朱朝有悔祸之心,而苛政有所更张也。去岁春
正,屯兵兹邦,悯父老苦干兵革,不惜委曲求全,归命朱
朝,纵不能卖刀买牛,与父老共耕于汉水之上,亦期保
境安民,使地方得免官兵之荼毒。不意耿耿此心,上不
见信于朝廷,下不见谅于官绅。粮饷不发,关防不颁,
坐视献忠十万之众,将成饿乡之鬼。而总理熊文灿及
大小官吏,在野巨绅,以郑芝龙待献忠,日日索贿,永无
餍足。献忠私囊告罄,不得不括及将并。彼辈之欲壑
难填,而将卉之积蓄有尽。忍气吞声,终有止境。……
“下边呢?”献忠问。
“还有十几句,马上就写在照壁上。”王秉真回答,打量着献忠神气,心想他一定会十分满意。
献忠向左右望望,笑着问:“你们都听了,怎么样,嗯?”
许多声音:“好极!好极!”
献忠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理说得很对,就有一点儿不好。”
王秉真赶快问:“大帅,哪点不好?”
献忠说:“你们这班举人、秀才,一掂起笔杆儿就只会文绉绉的,写出些叫老百姓听起来半懂不懂的话。要是你们少文一点儿,写出来的跟咱老张说的话差不多,那就更好啦。啊,性一老哥,下边还有一大串么?”
“还有十几句。”
“我看,甭写那么多啦。你给我直截了当地写吧:‘官逼我反,不得不反。国家之官坏国家之事,可恨,可恨!献忠虽欲不反,岂可得乎?’就这么写出来算啦。”
张大经因为路过,不声不响地站在张献忠的背后观看,不觉小声叫着:“好,好!敬轩将军收的这一句十分有力!”
献忠笑着说:“别见笑。俺这个只读过两年书的大老粗,跟你们举人、秀才在一起泡的久啦,也‘之乎也者’起来啦。”说毕,纵声大笑,调皮地用手指扭着长须。
王秉真虽然觉得从“官逼我反,不得不反”到“可恨,可恨”,都有点欠雅,而且音调也不够畅达,但他同张大经一样,很欣赏结尾一句收得很有力,比他准备的十几句话好得多。他不能不佩服献忠有过人的聪明。把这几句写毕,他转回头来问:
“大帅,下边还写什么?”
“总管手里有个账单子,你照着写吧,可不要漏掉一笔账。”
总管早已站在旁边,这时赶快把一个清单交给王举人,举人一看,上边开着熊文灿和许多官绅的名字,每个名字下边写着某月某日受了什么贿赂,数目若干。于是他在文章的后边添了一句:
今将受贿人姓名开列于左,并记明受贿月日及数
目若干,俾众咸知。
当王秉真才写了三个人的受贿账目时,献忠忽然把账单子夺过去,看了看,要过笔来,把张大经的名字勾了去,回头对总管笑了笑,说:
“妈的,你龟儿子也够粗心啦。他如今是咱们自家人,这几笔账勾销了吧,用不着写出来向众人张扬。”
张大经满脸通红,不好再看下去,勉强笑一笑,由四名亲兵护卫着,向他姨太太住的公馆去了,心中暗暗地感激献忠。
献忠把笔和账单子又交给举人,请他接着往下写,自己回老营去了。五丈长的粉壁差不多写满了,才把清单抄完。早有许多老百姓围了上来,探着头看。有识字的人小声念出来,不识字的人用心静听。念完账单以后,人们发出来啧啧的惊叹和小声辱骂。张献忠从辕门里走出来,看看账单很清楚,也没遗漏,对王秉真点头笑笑,又对老百姓说:
“你们瞧瞧,上自总理大人,下至地方绅士,都说咱张献忠是贼,可是他们连贼也不如。他们是贼身上的虱子。这一年多,我身上的血可给他们吸了不少。难道他们比贼高贵些?”
老百姓笑起来,提着那些官绅们的名儿骂。突然有人在张献忠的背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