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钿听说张献忠已经起事的消息,知道自己死期已至,赶快服毒自尽,但药性尚未发作,马元利已经来到,向他索印。他摇摇头,不说话,也不交出。马元利把嘴一扭,旁边两个兵一人砍一刀,登时结果了他的性命。他的仆人赶快把县印交了出来。
张献忠忽然想起来应该审问阮之钿如何暗中向朝廷上本奏他要起义,所以没在城上停留就骑马赶来。看见阮之钿已死,他多少有点遗憾,心里说:“收拾的太快了。”他看看墙上题的绝命诗,忍不住笑起来,对马元利说:
“妈的,咱老子说他是吹糖人儿出身的,果然不差!他连举也没中,竟说他‘读尽圣贤书’,临死还要吹!”
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帅,这座衙门留下么?”马元利问。
“衙门从来没做过一件好事,净会苦害老百姓,给我放把火烧它娘的吧。”
马元利一挥手,立刻有几个弟兄欢天喜地点火去了。
张献忠亲眼看着大堂起了火,才从县衙门退了出来。在衙门外遇见张文秀抱着令箭,带着一队骑兵巡逻,他问:
“文秀,有人趁火打劫么?”
“禀父帅,连百姓的针头线脑也没有人敢拿。”
“好娃儿,你要小心点。有谁抢了老百姓一根屌毛,你不严办,老子可要砍你的脑袋瓜子。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懂么?”
“孩儿懂的,请父帅放心。”
“懂就好。这一年零五个月,谷城老百姓待咱们不赖,咱们也不能对不起人家。不管谁骚扰百姓,你娃儿手里有令箭,就地正法,先斩后奏!”
“孩儿遵命。”
张文秀走后,他回到自己的辕门外,下了马,站在大街上,派人把举人工秉真叫来,说:
“性一,老兄的字写得呱呱叫,在谷城大大有名,快把咱张献忠为什么要反的话写在这照壁上,让谷城父老兄弟们瞧瞧吧。别写中间,写一边,空出来的地方还要写别的哩。”
王秉真的心中十分踌躇,出了一身汗。近几天他知道献忠要起事,想逃走,却没机会,并且怕即令自己能逃走,好大一处宅子也搬不走,会被献忠一把火烧得精光。刚才张献忠叫他看潘独鳌写的檄文稿子,将他吓得浑身冒出热汗,庆幸自己没有动笔改一个字,现在叫他执笔在照壁上替献忠写告白,他很怕日后更不能脱离献忠,重回朝廷方面。但他又不敢不写,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任务,吃吃地问道:
“请示大帅,怎么写呢?”
“怎么写?咱老张为什么要反你还不明白么?用不着我再说,你替咱老张编一编。我要想说的话你全知道。我急着要到城上看看。你们就写吧,我待会儿来看。”说毕,他带着一群亲兵往城上去了。
这个大照壁是几天前用石灰搪好的,一片雪白。当时众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快要反出谷城了还叫泥瓦匠搪照壁,现在才恍然明白。王秉真在屋中想了一阵,拟了一个稿子,拿去请张大经看了看,共同推敲,改了改,然后回到照壁下边,用大笔在照壁的右端写起来。过了一阵,献忠从城上回来了,站在街心,拈着长须,把已经写出的看了一遍。因为按照习惯没有断句,献忠虽然字都认识,可是念起来不免吃力。他说:
“嗨,伙计,怎么不点句呢?这是叫老百姓看的,可不是光叫几个举人、秀才看的。点点句,点点句。重要句子旁边打几个圈圈儿。”
王秉真只得遵照献忠的吩咐点了句,加了一些圈圈。献忠高兴了,拍拍他的肩膀说:
“举人,请大声念念,让大家听听!”
“尚未写完哩。”举人说。
“念出来让大家弟兄们先听听,再写。”
王秉真拈着胡须,摇晃着脑袋,朗朗念道:
为略陈衷曲,通告父老周知事:献忠出自草野,粗
明大义,十载征战,不遑宁处,盖为吊民伐罪,诛除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