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云想了想,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乔治冯于是就讲了一个故事。乔治冯说:几十年前,在克里米亚战场上,英国的几千名伤兵因为缺少医治和护理,濒临死亡。这时候有一位女子挺身而出,她美丽善良,高贵又富有同情心。她提着一盏马灯,昼夜奔波在伤兵中间,为他们清洗伤口,换药包扎。她的那盏马灯,照亮了无数绝望的心灵。
“她是谁?”朝阳下面,韩秋云的一双眸子清澈如泉。
“她的名字叫南丁格尔。她是世界上出现的第一个护士。从那以后,就有了护士这种职业。护士是士兵的第二个母亲,是人类最崇高的职业之一。”
故事讲完了,乔治冯安静地等待韩秋云的反应。可是没有反应,韩秋云正在无声地眺望远处。乔治冯于是继续诱导:“还有医生,他的职业就是拯救人的生命,高尚而且高贵。我认为你完全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过了许久,韩秋云才抬起头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乔治冯说:“大夫,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做不了医生,也做不了护士。我恐怕只能回到她们那里去了。”
“为什么?”
“你们做的事,都是学问人做的事,可是我只读过三年书。”
“但你年轻啊,而且可以先学着当护士嘛。”
“就算能行,可是他们不会答应的。”
乔治冯停住脚步,笑了,说:“我先征求你本人的意见,如果你想留下来,那就能留下来,没有人能阻拦你,你相信吗?你说吧,你自己是不是愿意?”
韩秋云抬起眼睛,看着乔治冯,抿了抿嘴唇,终于点了点头:“我愿意。在你那里干粗活我都愿意。”
第十五章
七
乔治冯赶到刘汉英住所的时候,刘汉英正在花园里捉虫子。兵荒马乱的岁月,偏安一方,这也是难得的闲情逸致了。
刘汉英住的是一幢二层简易楼房,这是部队进山的第二年由工兵建造的,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是地面很大,院子里种着蔬菜,后院还有一个花园,品种不多,多数是凹凸山特有的栀子花和杜鹃之类。
刘汉英的夫人程女士是大家闺秀,毕业于上海的一家教会学校,知书达理,为了表示坚持就地抗战的决心,该女士也于去年进山,就在刘汉英的特别行政公署做妇抗工作,偶尔也到学校和医院里去,因此乔治冯对她并不陌生。见乔治冯来了,程女士赶紧迎出门外,满面春风地说:“好稀客,你乔治总算登我的门了。此来必有贵干。”
乔治冯本来是满怀信心来的,让程女士这么一说,反倒愣住了,木着脸想了一会才说:“倒也算不上大事,我来找刘先生说点小事。”
程女士说:“公事还是私事?”
“应该算是公事吧。”
程女士笑了,说:“什么叫应该啊,公事就是公事,私事就是私事。你这么似是而非,我断定八成是私事了,而且是重要的私事,不然你怎么肯舍驾光临寒舍呢?”
乔治冯的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心里想这个女人厉害。
两人正在门口寒暄,刘汉英从后院里踱了出来,见是乔治冯,也有些意外:“咦,你这个救命的菩萨,居然也到我这个杀人屠夫家里来了,难得难得。夫人,你是不是到伙房关照一下,我来跟乔治老弟喝顿早酒怎么样?”
乔治冯说:“早酒是不必了,我说完话就走。”
“噫,那可不行,菩萨来了不敬酒,是要倒霉的。我知道你不尝土酒,我这里可是有一瓶上好的威士忌,就是给你留的。”
程女士朝乔治冯笑了笑:“我今天可是要亲手下厨了。”说完,一摆腰肢走了。
乔治冯想了想,也好,这样可以从容地把话说完。再说,这段时间稍微清闲一些,心情也比较好,清苦数日,有几杯威士忌不算坏事。如此一想,便不再推辞,跟着刘汉英进了客厅。
坐定,勤务兵上了茶,刘汉英说:“别忙,咱们有约在先,今天你说什么都可以,就一个字你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