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懂了。平平是一种死法,为何只是枉死者会变成鬼出来吓人?怎没听说病死的人也返回阳间呢?”
“其中道理,十分简单。凡死者都会变成鬼,但鬼在阳世现身,却需要自身拥有之气的聚合。也就是说,鬼能否经常现于人前,取决于他去世前所遗留的气拼凑回原样的难易程度。缠绵病榻之人,气血已衰,再加上每日消耗一点,散在虚空之中,最终血枯气竭而亡。这就如同一块绸缎,慢慢将之抽成丝。再想把这一团细线拼合成原先的绸缎,可就难了。含冤而死之人,则不同于此。他们死时气血旺盛,命不该绝,却被人被己强行切断气血通路,比如闭塞气路的悬梁,或令血路干涸的外伤。还以那块绸缎为例,一开始十分完整,一朝遭人割裂,碎成几片。若想还原,倒还很容易呢。”
封乘云击掌赞道:
“听馆主一席话,茅塞顿开。”
“怎么?”离春脸上现出几分鬼魅,笑着揶揄,“您对鬼魂如何还阳,忽然这样关注,难道是求助我乱神馆不成,便想自己来招灵?”
封乘云脸上一赧,背过身去,并不答话。
“我自知不该多这口舌,但您现在尚不及而立之年,正是风华正茂,难道甘心就此消沉下去,也不为将来作个打算?”
“封某愚钝,不知馆主是什么意思。”挺直的眉,逐渐扭起。
“您从未想过——再走一步?”
“再走一步?”如鹦鹉学舌般重复。
“我是说,”离春斟词酌句,“另娶一房妻室?”
封乘云“砰”地一拍桌子:
“玉蝶尸骨未寒,我怎能纳妾?!”抬手直指离春,恼怒地颤抖,“若你不是亦然请来的,就凭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就要人将你赶打出去!”
离春似乎受了惊吓,脸色煞白,更是怕人。她退后一步,恭谨地施了一揖,正色道:
“在下一时失言,还望您见谅!”
封乘云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将手按在颈上平复片刻,余怒未消地违心道:
“算了,我也不该怪你。不光是你,其余人的想法,恐怕也是如此。”
离春眼神迷离,似饱含歉意:
“实在是误解您了。但请您一定相信,我并不是无事生非、妄加揣测的人,只是不小心听到些流言,是以说错了话……”
“流言?”双眉挑起,状似不屑。
“是的。”离春语调更加痛悔,“您知道我乱神馆,平时虽也有些达官贵人出入,但与我真正有交情的,还是市井小民居多。我的一位朋友,是酒楼的跑堂。那地方人多嘴杂,经常造些谣言出来,大家听着传着,倒也乐趣十足。”
“背后道人是非,真是小人行径。”封乘云面罩寒霜,“你不用兜圈子了,他们到底怎样说的?”
“这要从昨日讲起了。京兆府抓了一名犯人,因他人面兽心,为了独占家产竟谋死生身父亲。这样肮脏的事情,君子自然不齿,但对于酒楼中那些称不上高雅的闲人们,倒真是喜闻乐见,抓住这题目大谈特谈。认识那犯罪者的,一开始慨叹,‘以前没看出他如此毒辣’,立刻有人反驳,‘这人品质低劣,从他终日流连风月场所,便可见端倪’。于是,一名同样酷爱寻花问柳的公子哥儿,讲述起在青楼与他偶遇时的情形。这么一来,话题可就转到了娼馆去,不多时已在探讨长安哪些名士是那边的常客。似乎有人提说,您与落花居的花魁牡丹姑娘交情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