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天性了吧?机灵精明,你是足够了,但是心机全无啊。虽说跟了我这么久,该没有的,还是一点没有。”见眼前人张口欲分辨,笑意更深,语调却愈加懒散,“不过,话说回来,心机越少的人,越容易活得逍遥自在,倒是令人羡慕啊。”
“哦?馆主今日怎么有感慨的兴致呢?”
“只是发现,人与人,真的天差地别。自封家回来馆中,看见你与孟白在吵嚷……”
苑儿略低下头,眼色柔和:
“真是对不住,你在外面那样劳累,我们却还搅扰你。”
“当时,倒是没有觉得喧闹,心里反而颇为欣慰——我身边的,是这样的人啊!不像今日见到的那些,几乎个个都是遣辞造句的行家里手。若镇日里被他们围绕,一举一动,只怕都要用尽心机,谨小慎微了。这样的日子,我倒是十分心仪,但过起来,到底不够安稳。不知道那封家夫人,是不是如我一般想法?”
这一番话,挑起苑儿的兴致:
“怎么?今天遇到的,都是些满腹机心的人吗?”
“称不上满腹机心,但心底的小算盘,各自倒都敲得挺响。你知道,‘一句话,十样说’,这至理名言在他们身上,可真印证到底了。举个例子,你刚才所言,‘孟白是坏人’这话……”
“我可没这样说!”
离春不理:
“他们可以说得五花八门,多种多样。”语调忽变,一下子显得说话人小心谨慎,深谙进退,“‘离娘子,你看这孟白,说话从不坦诚,总好像藏着些什么,这样的人,若还不是坏人,倒真不知怎样的才是坏人了。’”余音未落,又还回离春独有的阴柔嗓,“会这样说的,便是丫鬟[huán]红羽。”
苑儿皱眉:
“不知怎的,听这话音,我便不喜欢她。”
离春不予置评:
“若是赵管事,他必然会说‘我一向对面相学颇有研究。人言相由心生,看孟白这张脸,真是诡异。再观他言行举止,也耐人寻味……’一直没人搭腔的话,他便会旁征博引地,一路说下去,只是绝不吐出‘此人并非善类’这种话语。一旦有人顺着他的语意,接茬说:‘这么说来,孟白是坏人喽?’他就会一边分辨‘这可是你说的’,一边焦急摆手,其实心底暗笑不止。”
揣摩着离春学来的语音,苑儿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调调,让人觉得张口欲呕,又什么都吐不出。”
“不错。”离春点头,“如同一只癞蛤蟆,趴上你的脚面,不咬你,却活生生恶心你。”
苑儿清脆笑开来:
“这比喻,倒是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