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高成就不要,怕的是要下麻烦。
今天见到杨诚的家里也没挂什么字画时,心里就觉得又近了一些似的,至少在某些方面两个人的见识和感受大概是一致的。人们所谓的知己,也许正是从这些并不惹人注目的地方一点一点印证的。
杨诚给他端出来的茶叶还可以,新鲜而又纯正的龙井,但泡茶的水平却次得要命。茶叶往杯子里一放,也不看多少,然后端过暖瓶来,哗哧一下倒满,就万事大吉了。杨诚可能也渴了,茶叶还浮着,就把嘴拱在茶叶下面哧溜哧溜地一直喝。看来水也不太热,等到一杯水都快喝完了,茶叶好像还没有泡软。紧接着又倒了第二杯,又一口接一口地不住地喝。一直等到保姆把饭都端上来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杯子,招呼着同李高成吃了起来。
有几样菜还可以,蒜蓉菠菜、醋溜白菜、清炖牛肉、梅菜扣肉、一大盆胡萝卜炖羊肉,还有两盘清淡可口的凉菜,足以让人食欲大开。
奢侈的大概要算那瓶酒了:两瓶半斤重的茅台。
“趁老婆不在,咱俩今天好好喝一杯。”杨诚一副馋酒的样子。
“呵,"气管炎"这么厉害?”李高成快乐地问着。
“彼此彼此吧,你以为我不知道?要是吴爱珍在家里,你能喝上一杯酒?“杨诚一边费力地开着瓶盖,一边以牙还牙地反击着,只是闹了好半天也没能把酒瓶子打开,不禁有点疑惑起来,“该不是假的吧?”
“哦,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给书记送假酒?”李高成仍然开着玩笑。
“不会吧?这是1980年存下的酒,那会儿就有假酒了?”
“让我来试试,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李高成拿过酒瓶子,显出很内行的样子开了起来。
结果也一样好半天没能把酒瓶子打开。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止不住哈哈大笑。
最后还是小保姆跑过来,用刀子捅了一阵子,才算把酒瓶子打开。
真酒。果然玉液琼浆、纯香扑鼻,还没喝,就把人馋醉了。
两杯酒下肚,两个人似乎都沉浸在绵绵的酒香里,谁也没说一句话。
良久,杨诚才有所感触地说:
“都说如今这当领导的没有一个不搞腐败,想想也没说错。一般的老百姓,有几个能达到这样的生活水平?”
“倒也是,不过咱们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李高成是属于那种酒精过敏的体质,酒刚落肚,就已满脸通红了。虽然是一句笑话,但看上去却显得格外动情和分外悲伤。
“不过这要看比谁了,比一般的工薪阶层,水平当然要高出许多。但要是比起那些大款大腕来,我们至多也就是个下中农。像咱们这样的领导,人们在背过弯不知把咱们说成什么了。存款百万,送礼的不断,垃圾里拣项链,家里失窃也不敢报案;挨个枪毙有冤枉的,隔一个毙一个有漏网的;一等公民是公仆,人民为他谋幸福;桑拿浴里三春暖,麻将桌上五更寒……都是些什么人编的?甚至还有作家把这些都写进小说里去了。今天咱俩就实话实说,如今党政部门的领导干部,真会有他们说的这么严重?“几杯酒落肚,杨诚的话分明多了起来。
“一只老鼠坏一锅菜,共产党的领导难当呀。说白了,在中国这块地方,什么部门出了坏人也不怕,什么部门出了坏人也可以理解,唯一不能出坏人的地方就是党政部门。别的地方一百个人里头出现一个坏人,谁也能够理解,谁也觉得没什么。唯有这个党政部门,一千个人里头一旦出现一个坏人,立刻就能炒得沸沸扬扬,好像共产党的干部一下子就成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其实要让我说,这事坏就坏在我们的一些干部身上,我不是说那些做了坏事的干部,而是那些没干坏事,却跟着一些人把我们的干部队伍说的一塌糊涂的干部。这些干部可能是因为这样和那样的不满,或者是什么目的没达到,于是就调盐加醋,夸大其词,有的说上,没的捏上,让老百姓一起跟着瞎起哄。于是就这么炒来炒去,把我们的干部队伍炒成一锅黑了。“说到这里,李高成的脸色越发地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