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醉章布置完任务,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激烈冲撞的余波引发了他的感慨,他握拳抬起手,沉重地落在桌面上,站起来说:“同志们,要准备做无情的斗争。阶级斗争是你死我活的事,不能够心慈手软,对敌人讲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要抱幻想,不能太天真,只要他们人还活着,他就会要找我们算账的,今天不算明天算,现在不算将来算。你曾经整过他,斗过他,他一得势就会十倍凶狠地回过头来整你,不是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你活,和平共处是没有的。彭其也好,文工团的阶级敌人也好,都是一样的,不能对他们来什么温良恭俭让,不能胆小怕事,畏首畏尾,怕听见哭声,怕看见孤儿寡母。任何时代都会有孤儿寡母,任何时代都会同时有人哭、有人笑。你要想笑,你就要叫你的敌人哭,在一片哭声中你的笑声才最美好。懂得吗?有思想准备吗?形势在发展,斗争在深入,地方上早就进入流血阶段了。不流血是阶级斗争,流血的也不过是阶级斗争,都是一回事。要善于说理批判,也要能搞刺刀见红,只有刺刀见红是解决问题的最彻底的办法!”
砰的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同一个时间,有人在急迫地敲击房门,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惊慌无措。江醉章坐下,向邬中努了努嘴,示意他去开门。
房门缓缓拉开,外面站着秘书处的值班秘书,在他的身后是陈镜泉政委。
陈政委诧异地望着邬中,邬中立刻向他行了正规的军礼。他没有回礼,也不说话,慢慢移步走进里间去。
“政委回来了?”江醉章礼节性地站起来。
“政委病好了?”刘絮云毕恭毕敬地行礼说话。
陈政委不吭一声,仔细把刘絮云看了三秒钟,又回头对邬中看了三秒钟,然后把目光转向江醉章去。
“做什么大喊大叫?”他这才开口。
“呃……”江醉章支吾着说,“我在跟他们讲阶级斗争的理论问题。呃……到外面坐吧!政委,到外面坐。”
江醉章亲自把会客间的灯打开,让陈政委坐在沙发上,自己在旁边陪着。邬中和刘絮云趁机溜到门口,没有吱声,悄悄地走了。
陈政委不说话,旁若无人地默想着什么问题。江醉章有点惶惶然,不知他为什么而来,不知应从哪方面准备应付。静坐了约两分钟以后,陈政委开口说话:
“你把许淑宜安排住在哪里?”
“在……修地下工事的时候住过警卫排的两间平房里。”
“我听说根本不能住人。”
“那不会吧?办事人员告诉我,那个地方不错嘛!”
“彭其犯错误,他的家属没有犯错误,许淑宜还是个老干部。”
“呃……这样好了,”章想赶快结束话题,“我亲自去看看,实在不行,换一换就是。”为了引开陈政委的注意力,他紧接着扯上别的事说,“政委,小盔入伍的事,我跟他本人谈了,他同意。明天就把手续办一办。”
陈政委无言。
那个被吓跑了的壁虎回来了,接着来了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厮杀,有一个壁虎被咬伤掉下去了。胜利者们又在自己的同伴中寻找弱者,又开始咬杀,打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