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成阳。”雪梅仍在整理着东西。
“到咸阳干什么?”孙楚庭非常敏感:“蓝五在成阳?”
“……”雪梅没有正面回答,她委婉地对着他凄然一笑。
孙楚庭熟悉这个嘴角有两个小坑的笑容。他忽然感到雪梅今天很有风致。他说:
“你没有出过门。路上又那么乱。汽车票买到了吗?”
雪梅说:“我搭马车去。我问了,起点早,一天也到了。”
孙楚庭带着血丝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他闷声不响,心中却燃起了一股强烈的醋意。他走过去抚摸着雪梅的肩膀说:
“雪梅!我真担心你出去受苦。你能受得了吗?”
雪梅低着头说:“我什么都想了,我能受苦。原来我在老家也是种田人。”
孙楚庭又抓起她的手说:“雪梅,你这一身体态、长相,雪白粉嫩,简直是公主,不!是皇后!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价。你应该成为有人侍候的阔太太,你不应该到他们那些下等人中间去。”他说着把雪梅的手握得更紧了。
雪梅摇了摇头说:“你说过多少回了,可我就是个‘皇后的长相丫环的命’。我愿意这样。我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她说着,慢慢地抽着自己的手。
孙楚庭却紧握着不放。他看着雪梅说:“雪梅,你比她们都好……”
雪梅抽着手说:“‘她们’是谁?你又把我和谁比了?是外面那些……女人吗?我不管,你去找她们好了……”
孙楚庭岔开了话题:“雪梅,你一定要走?”
“一定要走。”
“能不能再晚几天,”孙楚庭还想拖延时间,“明天我给你买车票……”
“不”
“你就这么绝情?”孙楚庭恼火了,“你那个下九流有什么好的!你别以为我好欺侮!……”
雪梅瞪大了眼睛,这是孙楚庭说出来的话?上个月,孙楚庭亲口跟她说,“捆绑不能成夫妻”,他要成全她和蓝五的事,可如令他忽然换了副面孔……她想起了蓝五在卢氏县的遭遇,她想起了徐秋斋的话,她开始明白孙楚庭的居心了。
“孙楚庭!你还受欺侮?”雪梅的眼里喷着怒火,“你快把人害死了,还说受欺悔!?你想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吧!要杀要宰都由你,反正你是大官……”
孙楚庭的脸色由白变成了红,又由红变成了青。
“雪梅,你不要后悔!”
“我决不后悔。”
“那好吧!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就各走各的道吧!”
孙楚庭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占有就是快乐。眼看着自己占有的“天生尤物”要飞了,孙楚庭能不苦恼吗?眼看着“釜底抽薪’的策略付诸流水,孙楚庭能不气恨吗?他对雪梅已经绝望了。苦恼,绝望,仇恨,填满了他的胸怀o“不能便宜了这个下九流!”他心里叫骂着,眼里闪过了一丝凶光……
旁边屋子里的雪梅,却是另一种情绪。她木呆呆地躺在床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着。时间过得真快啊!她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如今她就要离开这华丽的陈设,堂皇的家具了,要离开这富有的精巧的“鸟笼子”了。明天,明天她就要自由自在地展翅飞翔了。不知道她的“翅膀”还能不能承受风雨的压力?在她的面前,似乎又出现一条五彩的“路”。
她没有丝毫的睡意,她静静地眺望着天际,等待着东方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