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忙过来说:“大娘,你行行好吧!我实在跑不动了,天也黑了,你收下我们这点小意思。”她说着把一块银洋放在老尼姑手里。
老尼姑看了看是一块雪白的银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说:“你们跟着我来吧!”
领到一个小屋里,墙角上放着一套简单的锅灶。
老尼姑说:“你们是一家人吧?”
雩梅说:“是的,我们到陕西去。这庙里就你一个?”老尼姑说:“我师父死了,徒弟跑了。唉,……你们今夜就住到这个屋子里吧。你们还没有吃饭吧?”
蓝五说:“我们带的有干粮,有烧饼。”
老尼姑说:“光吃干粮还行?我给你们烧碗茶。”老尼姑说着拉起风箱给他们烧了半锅茶,还从一个破罐子里,给他们夹出来一碟子腌竹笋菜。
吃罢干粮,老尼姑说:“你们歇吧!门从里边能插住。”
雪梅说:“师父,你到哪里住?”
老尼姑说:“我好将就。大殿旁边还有个柴房。”
雪梅说:“我们送你去。”到了柴房屋里,只见放着半屋麦秸,大概是老尼姑平常拣来当柴烧的,麦秸上还铺了一张破席子,席子中间有两个大洞。
雪梅看了看蓝五小声说:“咱们住这儿吧!人家师父老了,怪可怜的。”蓝五就向老尼姑说:“师父,我们住这里吧!你还去住你的房子。”老尼姑说:“不行,那不像话,我收你们的钱,能这么委屈你们?”
雪梅说:“我们就住这里!我们是年轻人,不怕冷,你还回你自己屋子吧。”拉扯了半天,老尼姑争不过他们,只好自己回去了。临走她交代说:“这两扇门从里边能插上闩。另外,吸烟时小心点,这都是柴禾。”
蓝五说:“我不吸烟,你放心吧。”
蓝五刚把门关住,老尼姑又回来了。蓝五开开门,老尼蛄却把一条被子塞进来。蓝五说:“不用,不用!”老尼姑已经回身走了。
蓝五把柴禾平了平,席子铺了铺,又把那条被子抻了抻。他说:“睡吧!今天夜里没有查户口的,也不怕狼,可以安安生生睡了。”他说着起来插好了门。回过头来看雪梅时,却看见她在席上坐着,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
蓝五过来安抚着她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雪梅细声低说着,闭上了眼睛倒在他的怀里。
“你是不是有病了?”蓝五怜惜地看着她。
“……”雪梅摇摇头。她把蓝五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胸前,蓝五这时感觉到他手掌下的那颗心,像擂鼓似地要跳到他的手里来。……
夜雨,又沥沥淅浙地下起来了。初开始是在屋顶上沙沙作响,清新的雨味夹杂着山上松枝的芳香,向着屋子里飘送着。接着,檐着滴水了,它是那么均匀、而有节奏地滴在空阶上。一阵闷热之后,天上忽然雷电交加,一道道雪亮的闪电,一阵阵隆隆的雷声,接着是瓢泼的大雨,向山峰、向树林、向这座大庙倾泻着,一座座山峰突然像披上几十条飘带一样,挂上了奔泻的雪白瀑布。整个大地都像在战颤着,喘息着,在暴风雨中,它呈现着从来不曾有过的壮丽奇景。
三
一阵清脆悦耳的鸟声把蓝五吵醒。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雨住了,天晴了,太阳把灿烂的光线投射在夜雨洗过的松盖上,发出耀眼的青翠颜色。雪梅还在睡着,他把被子给她轻轻盖了盖。刚坐起来,雪梅也醒了。
她闭着眼睛轻声问着:“天晴了?”蓝五说:“晴了,天上连一片云彩也没了。”
“咱们就在这儿住几天吧,我不想马上走。”
蓝五到前边屋子里和老尼姑说了说,希望在这儿留几天,并且又给了她两块银洋。老尼姑高兴地把他们留了下来。上午,老尼姑到附近马嘴口集上买油秤盐,雪梅就在家里做起饭来。
她先擀了两剂面条,又炒了些老尼姑泡的酸菜。
蓝五笑着说:“想不到你做饭还做得这么好!”
雪梅微笑着说:“你当你娶了个请吃坐穿的媳妇吗?告诉你,我什么饭都会做。不光会做饭,织布、纺花、种地都会。我爹原来是个读书人,后来抽上鸦片什么活都不做。我们家十几亩地就全凭我这个大女儿哩。锄地,割麦子,打场,连牛都是我喂的。以后牛卖了,我还自己拉犁。”
蓝五说:“我可没有想到。就你那只白嫩的手也不像。”雪梅说:“手是这几年在刘家养的了。到将来你就知道你这个媳妇没有白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