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三叔狐疑地看了看他。
“嗯。这家伙,你给他宰只鸡吃吧。这家伙太瘦了,能干得动活?”
“嘿嘿,我给他宰了好几只哩。”魏老汉狡黠地眨眨眼睛,“要不人家怎么当县长呢,真大方,光吃点脯子肉,便宜了娃娃……”
然而,正当他准备和尤小舟亲近亲近,贺立德又让县上的小通讯员捎来了一张条子,说是要尤小舟到省上集中,把尤小舟领走了。
那是个雨天,细密的、如雾一般的秋雨好像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在割了庄稼的田野上四面八方飘洒,忽上忽下,疏一阵紧一阵。褐色的土地泡得软乎乎的,玉米茬子被洗得发白。他把尤小舟和小通讯员送到桥头。这里是魏家桥大队通向县城的路口。他把铺盖交给尤小舟的时候,尤小舟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捏着他的胳膊。雨水模糊的镜片后面的眼光很深沉。
“老魏同志,这一个月来,我看了,你是我们农村党员里的一个很好的同志,你要记住,时时刻刻不要忘了人民。‘人民’,不在书本、本子上,不在报纸上,就在你的周围,就是你的乡亲。要保护好他们……”
走了几步,尤小舟又回过头来,颠了颠背上的行李,用黯然神伤的眼睛扫了一遍雨雾苍茫的田野,说:
“老魏同志,你要做好精神准备。一个我们从来没有经过的困难,恐怕就要来了。”
他这个人从不在人面前表现软弱的感情。他沉着脸站在桥头,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尤小舟和小通讯员小心翼翼地走过路口那片积水的泥泞,消失在蒙蒙的雨雾中……直到尤小舟又被当做靶子的时候。
尤小舟走了,但是尤小舟的话留了下来。“啊,黄河,你是中华民族的摇篮”这句歌词,始终萦绕在他脑海里。并且,和老一辈人说的书和集上唱的大戏一样,在某个关键时刻会给予他一种不可改变的影响。这当然是不自觉的,但却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