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琼抿着嘴笑:其实一天到晚奋斗来奋斗去,也很俗气。也很无聊的。人应该活得轻松自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我知道读书好,有学问好,可我觉得一个人把人生最短暂而宝贵的青春消磨在厚厚书本上是一种浪费。
阿琼又补充了一句:“有时确实有点空虚。”
她们出店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快要下雨了,满是南方冬天的阴气,几个时髦女郎从她们身边经过,阿琼总要回过头再看。
“她眼影的颜色调配得很好,青,灰加棕……”
“身材很正。”
阿琼自言自语。
她们走得很慢,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你还不知乐乐在哪所学校吧?”阿琼看了欣然一眼,问道。那语气明摆着对欣然和乐乐之间的友谊表示怀疑,又说,“我可以告诉你的。”
欣然停住,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很炎热,爱小题大做的香港电台天气预报用了“酷热”两个字。乐乐却两手冰冷,眼睛红红的。她没考上九中。因为乐乐刚从内地迁来,初中就是在九中这所重点中学读的,高中考到了普通中学,给“刷”下来了。
“我完了……我完了……我死定了,我这辈子完蛋了……”乐乐双手捂住脸人哭。
“乐乐,你别难过了。路还长着呢,怎么能说完蛋、没有,没有完蛋。”欣然安慰乐乐,这也是她的心里话,“我会给你写信的。告诉我你的学校,好吗?
“怎么,你想看笑话吗?你还觉得我丢人丢得不够吗?你也来看我出丑?”乐乐恼羞成怒。
“你——”欣然惊奇又无奈地吐了一个字。
好久乐乐平静下来,用冰凉的小手去拉她:“对不起,欣然,可我只能这样。”
欣然只能用点头表示理解朋友的苦衷。此时无言胜有言。
当她们到小笛家,外面开始下起大雨。
客厅聚了十几个人,全是没考上九中或其它好中学的。
谢欣然进门着实让大家惊讶了一下,也例行公事般地表示了欢迎。但是转头便又自顾自地唱起来。聊起来。
“张艺谋和巩俐分手了。”
“这届港姐不靓,不及李嘉欣一半。”
“罗湖那边新开了家美容院,听说有隆胸的。”
他们没在乎欣然。兴致勃勃地谈论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欣然呆呆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看他们笑,听他们说。好像不认识一样。阿琼发觉了,因为欣然是她带来的,她不能让欣然冷落。
“大家知道欣然来干什么吗?”
谢欣然一怔,大家的目光已经盯在她身上。该自己出场了。她站起来宣告:“我来约大家一起去兰老师家拜年。
欣然觉得那冬雨,像是下在她心上。欣然替乐乐难过,她中考就差几分没进九中,余发的成绩离九中的录取线还差一大截,九中却能给他一个学位。钱的威力真不小啊。欣然一向认为爱钱的人俗不可耐,现在她有点折服了。
欣然本想对乐乐说说九中学生的喜怒哀乐,又怕乐乐误会,认为她在炫耀,便缄口不言。
这时,小笛的生日蛋糕开始切了,乐乐拉着欣然坐在一个角落里,小笛递上蛋糕。
“谢欣然,告诉你,你们去兰老师家。别问她儿子的事。他也没上重点。”
“我听说了。”
“还记得唐老师吗?他改行了,专门搞股票去了。那日我在证券部见到他,西装笔挺,手拿大哥大,派头极了。”
“咦?”
“还记得白翎吗?死了。那些班长、支书大人。平日调儿唱那么高,又是团结友爱。又是互相帮助。竟没有一个来看她的。真虚!
深红大衣领里藏着欣然烧得滚烫的脸。她为自己的“无知“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