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说:“第一次拍电影,谁不来看看?”
村长问:“这几天矿挖得多少?”
老大说:“一天比一天多。”
村长就压低了声音说:“老大,我没到矿上去,我不了解情况,挖矿是上边批准了的,这也是好事。可我听说你现在专在收矿,你一收一交,从中赚五、六分钱?”老大点点头。
村长说:“不知道这符合不符合政策?有人反映说你这是从中牟利,要作资本家了!”
老大开口骂道:“这是谁他娘的说的?”村长说:“你想想,我能给你说出名字吗?人家就说害怕打击报复哩!依我看,收矿这事你要慎重。我本来不管这事,可活该你我一个祖宗,要是万一犯了什么错误,就……”
老大说:“我这样做对着哩,我要不收矿,白白以自己的拖
拉机去给别人运矿,天底下是不会有第二个的。如果让每一个挖矿人都把矿驮到县上去交,我想那卖矿的收入还不够来回吃、住、路费钱!这事出了问题我负责!”
村长说:“那好,这话可是你说的!”站起来就要走。老大却拉住说:“还有一件事我正要找你的。”村长说:“啥事?只要你看得起我,我好赖是村长,哪里能不帮你?”老大说:“现在村里差不多人家都去挖矿,我想,这种各自为政,毕竟也不是长法,咱能不能以村的名义给乡上打个报告,把全村人组织起来,统一安排生产。”村长叫道:“你想搞集体企业?”老大说:“这样好处多,一是有计划开采,二是能充分利用矿藏,三是也少了是是非非。乡里能派人来管理更好,若没人来咱可以牵这个头。国家看不上这矿藏,作为村企业,咱这村就可以是专业村了!”
村长却抓着脑袋为难了,说:“老大呀,这拿不准,这得请示乡里。我可以先汇报汇报,上边有这么个意思了,咱再打个正式报告。谁是矿长,谁是指导员,收多少人,开支多少,上缴多少利润,这事是十分复杂哩!”
老大只好不再说话,他走到人群中蹲下,默默看电影终于拍完土匪喝酒吃鸡的镜头,就帮摄制组背回器材。导演叫他到宿舍拉话,他也所答非所问。导演说:“你今日是怎么啦,蔫不沓沓的,别是和云云又闹什么气了?”老大说:“不是。”导演说:“那为了啥?”老大就将刚才和村长的谈话又叙述了一番,末了说:“导演,你是城里人,走南走北见得世面广,你说,这人怎么这么难做?我老大把心掏出来,别人还说不红呀!”导演说:“你得记住,仅仅用钱,是不能维持好人情的!至于统一组织管理挖矿,这路子对哩,这样不光是能多赚了钱,人的素质慢慢就起了变化,人变,什么事都好办。若人老不变,即便是钱挣得金山银山,保不定倒会出别的乱子!村长他拿了事,吞吞吐吐的样子,怕也不会热心去干这事的,你何不亲自去跑跑?”老大说:“这你不知道,乡上那两个正副乡长,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副的不服正的,正的要压副的。正乡长家在西边大青山
住,那是上山碰鼻子、下山礅尻子的穷地方,去年他想把家搬到这里来,给村长说好了,可群众会上一哇声反对,事情就吹了:我找他,他能不给我穿小鞋吗?让村长去,他能说上话的。”导演说:“那就去找副乡长嘛!”老大说:“他两个争权夺利闹得那么僵,正乡长不给办.副的也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为咱惹正乡长的嫌吗?”导演一拍掌却叫道:“这正好!”老大莫名其妙,问:“怎么个好?”导演说:“据我所知,现在无论到哪儿,几乎没有一个单位的领导是合心的。许多人争着当官是为了谋私利,但是,也有许多人,想办好事,可没有权也办不了。你不妨就利用一下正副乡长的矛盾,走夹缝路办你们该办的正经事吧。”老大说:“你往明白说!”导演便说:“副乡长对正乡长不满,正乡长又肯定不给你们办,你便寻副乡长,说明原委,那副的一定会支持你们。他或许不是真心,可他却会一个心眼想借你们的事来找正乡长不支持你们搞企业的岔子,趁机攻击正乡长。说不定这事倒真能成!”老大说:“这样做是不是有些那个……”导演就笑了:“现在你要办成事,也只有这么干了。若正正经经来,你去试吧,屁也干不成!”老大也觉此话有理,心里不得不佩服导演人情练达,世事洞明,就说:“好,就这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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