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空就搭了排。这小子也是水里一条蛟龙,喝了酒在排上,样样能干,生性又大胆异常,沿河见岸崖上有碗大的土蜂巢,便将那自制的绸子锦旗浇了酒点着去烧,竟无一次被蜂蜇伤。七老汉就劝大空也来河运队做活。大空却说:“卖老鼠药,我就为的是不到船上来。田中正让田一申、蔡大安领导河运队,那是田家两只狗,一见他们我不吃都饱了!再说,要干就干一宗大事,也不至于吃水上饭出这么大的力!”
排到白石寨,雷大空上岸自做他的营生去了。七老汉和金狗招呼货栈的人卸排上的大叶烤烟,一边等待河运队别的船只到来。八号船上有一个老汉,是迷信头子,每次行船,舱里总供养着一条小白蛇,谓之河龙,船到荆紫关,就捧了蛇盒,往关里平浪宫大殿去,将小白蛇放在神像台上焚香磕头,祈求行船平安。船到白石寨,寒城中街也有一座平浪宫,再捧小白蛇前去焚香磕头。这种仪式,七老汉是必参加的,金狗却忍不住戏弄几句,从不去那里耽搁时辰,待到船上货卸完了,就急急到南街铁匠铺去。七老汉就说:“金狗,你还是不去吗?小水比神重要吗?!”
金狗说:“我要给铁匠伯送一条鱼去!”
七老汉说:“金狗,你是没吃过水上的亏哩。这平浪宫是你祖先当年的船帮会积钱修的,你祖先是多硬的汉子,他也敬河神哩,你不是船帮会的后代?”
金狗还是走了,心里说:“我祖先修神殿,敬河神,他怎么也被五马分尸了?”一直走过南街,街巷的人都晓得这是铁匠的熟客,就笑笑地打招呼,却说:“麻子到酒店去了,他这几日常去喝酒,喝就喝个醉。”
金狗问:“小水也去了吗?”
旁边有人说:“小水为麻子醉,嚷过几次,先是一醉就去扶,后来麻子还是去喝,小水赌气也不接了。”
金狗心想,只要小水在就好。金狗也说不清在什么时候,他们两个有了感情,似乎谁也没说破过,但慢慢地是离开了心就空落,见了面就话多笑多,小水已经忘却了那一份做寡妇的自卑,金狗也不顾了枉做的“叔叔”辈分,他们相互读懂了各自的眼睛中的话。先是河运队的人全不晓得他们的变化,只惊奇说小水见了金狗,眼睛就光光地放亮!但他们什么都不说,人面前装作一本正经,小水一口一声“金狗叔”。待到有一日金狗在铁匠铺里瞧着无人,冷不防在小水的脸上亲了一口,他紧张,小水也紧张,叫一声:“你?!”金狗吓得夺门跑了。金狗一跑,十天里不敢再到铁匠铺来,小水却去寨城南门外的渡口上叫金狗了。也是这一叫,金狗胆大了,也从此狂起来,眉里眼里言里行里没了遮掩,像狼一样勇敢。于是,船上的人也渐渐知道了他们的情感。这日听说小水一人在铁匠铺,急急赶到,一头进去,小水冷不防,被搂得像青藤缠了树,挣也挣不开。小水拿竹针扎金狗的脸,金狗才坐在了炕沿上喘粗气。
小水说:“今日怎么回来的晚?”
金狗说:“卸货的人手少,排收拾清一口气跑来的!”
小水说:“谁知道呢,又到哪个小店去了吧?你们水上的人馋,又有了钱,死猫烂狗都不嫌,口粗哩!”
金狗说:“白石寨哪个有你好,我要心在小店里,让我排到黑虎滩翻了去!”
小水就拿手来捂金狗嘴,金狗的嘴捂住了,嘴里的舌头却在她手上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