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正说:“英英,你哭什么呀?你收拾收拾了,就去金狗家看看他,瞧瞧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英英说:“这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我现在去看人家什么去,他知道了是我写的信,不知要怎样恨死我哩!”
田中正说:“这可不一定,或许他一离开州城报社,没地位了,会回了心再来和你好的!依我分析,领导一定是给了他压力和处分,虽说降到了记者站,但毕竟还做他的记者,这就是成心要他维持这门婚事的。”
英英没有言语,嘤嘤声却慢慢止住了。
田中正就走了出去,已经走了好远了,又折回来说:“英英,你听叔叔的话,叔叔的估计是不会错!你马上就去见金狗,将他叫到咱家去一趟,我出面再给他谈谈。我这就买些肉菜回家去等你们啊!”
田中正走后,英英恰好收到了州城报社领导的答复信,她不得不佩服叔叔对局势的估计,重新修整了发型后就回仙游川去找金狗。
金狗与爹顶碰之后,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向仙游川村子来。他远远看了看青堂瓦舍的田家大院,冷笑了一声,却向福运的那三间厦房走去。近旁的一家妇人正在门前的篱笆上用小铲铲上边的木耳,瞧见金狗惊叫道:“这不是金狗吗?天神,金狗几时回来的?”
金狗笑着说:“你好啊,大婶,我今早回来的。你家木耳长得这么好,是来客了吗?”
妇人说:“你大婶能好到什么地方去?你瞧你,人到底要到外边去干世事,你是成龙变凤了呢!难怪刚才英英她娘来我这儿说要买些木耳,她原来是要招待你这个女婿客啊!你这要找找福运吗?他和小水一早就到镇上去了,要不要着人找他们回来?”
金狗忙推托他不是专找福运和小水的,而是来问问麻子铁匠的坟埋在哪里,他想去看看。
那妇人指点了方向,突然撩起衣襟擦起了眼泪,说:“金狗你行,你还记着那麻子啊,你是得去看看他,听说麻子死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
金狗心酸起来,两腿只觉得沉重,一步步上到山上,瞧着那已经杂草丛生的麻子坟墓,就跪下去,脑袋顶着黄土,泪水潸潸而下。
对于金狗,他只有将眼泪在这里滔滔而洒了。重新返回本土,天还是这样的天,地还是这样的地,但老去的将永远地老去,离走的将彻底地离走了,只有对着这萧瑟孤寂的坟丘,金狗方能追悔遥远的过去,而在眼下烦乱的纠缠中有一些清静,有一些安妥啊!
天色向晚了,山顶上的树林子里,开始了一声紧一声的“看山狗”叫。金狗从山上下来,他不想很快回家去听爹唠唠叨叨的诉说,也不知福运和小水从镇上回来了没有,他极想见到小水,却也不愿意在爹催促他到田家的时候去见小水。不知不觉间,他竟独自到了渡口,他要去见见摆渡的韩文举。
听见叫喊,韩文举出得舱来,他简直如在梦里,不敢相信,金狗再叫他一句,他突然栽倒似的坐在船上,说:“你回来了?”
金狗跳上船来,说:“韩伯不欢迎我,恨我,我偏来看看韩伯的!”
韩文举方从一场惊疑中清醒过来,将金狗拉坐在自己身边,详详细细看过了,说:“行呀金狗,你来看我,我还能再恨你吗?天下婚姻是造定的,你和小水成不成,我不能强迫,我可不比麻子铁匠看不清世事!几时回来的?”
金狗说:“今日才回来。韩伯,你这儿有酒吗?”
韩文举说:“哈,你当大记者了还没忘记我的酒啊!酒当然是有的!你现在是大记者了,我在船上还常思忖:仙游川的杂姓是好不容易出了个金狗,可偏偏金狗和小水有过那场事,金狗怕是再也不认识我们了!金狗呀,外面世界怎么样,是不是都像咱这两岔乡?你一走,这河运队没个领头对抗的,全是田……”
韩文举冷丁不说了,朦胧着眼睛,突然对金狗说:“你是办报纸的人,你也把报纸给我寄几张念念啊!你韩伯不是不认得字,也可以帮你们宣传宣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