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就训道:“你胡说些什么?和尚的卦灵,他说成必是成的。你们打着什么野东西了?”
和尚笑着说:“不是仅从卦上来算,你们瞧瞧金狗,那眉骨突出,毛色发亮,印堂也红光光的,这就是走亨运的兆头!”
金狗说:“这你全说错了,去报社的事已经无望,我得罪了蔡大安,又得罪了田中正,你想想,我能去吗?”
和尚也便不再说起能成不成的话,寒暄了几句闲事,告辞回寺里去了,小水便问金狗:“你说你得罪了田中正,怎么得罪了?”金狗说了打猎中的事,小水说:“事情没揭穿,田中正他不晓得你咒骂他的。我已经给英英说了,她好热情,一定要我领你去她那儿聊聊。我来找你,你打猎去了,你爹却找了和尚来算卦哩。”金狗推说不去,被爹一顿臭骂,金狗倒激动了,说:“去就去,刀山火海我都敢去的,我不敢去?!”和小水匆匆扒了几碗剩饭,就踏黑过了州河到镇供销社去。
在路上,小水批评金狗:“你在家,怎么老和你爹顶嘴,老人也是一片好心,你老顶撞,会伤他心哩!”
金狗说:“小水,说实话,我心里好烦!我虽然不了解国家的大事,但现行的政策我双手欢呼,中国是急需要改革了,否则真是不得了!可怎么改革?两岔乡完全是田中正的势力,一个河运队,倒成全了他的政绩,让他更能继续往上爬了!想到这,我一腔子黑血都在翻,永远不愿去见他,给他说软话。但是,气又有什么办法,他有的是权呀!你要活下去,要么就去做蔡大安、田一申,当走狗,要么就是我爹那样,人家在头上屙了屎,鼻子上还要蹭尻子。我一辈子也不愿这样活着!你要站出来作斗争,可又怎么个斗法?像你韩伯,浪天浪地发牢骚,说怪话,那又顶屁用!形势逼得我去奋斗,去出人头地啊!小水,这出路又在哪里呢?我毕竟年轻,血气正旺,一颗心一会儿这么想,一会儿又那么想,你说能不烦吗?一见我爹整日求和尚算卦,我火儿就只能向他发!”
小水默默地听金狗说着,她完全理解他,同情他,想再为他说些什么,却觉得金狗比她想得更深更开,突然间倒感到金狗是一个极聪明极有心劲的人,他表面上似乎随随便便,漫不经心,其实他把什么都看到了,想到了,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想到这里,自己忽然觉得脸腮有些烧,她默默地说:金狗叔,我何尝不也是一肚子烦呢?我一个女儿家,没指望像你那种志向,我只能在生活上照顾你……她这么想着,月光下就看见金狗的衣领窝在里边,手举起来了,但立即又放下,说:“金狗叔,你把衣领翻翻,别到了英英那儿惹人家笑话!”
金狗翻了衣领,他和小水并肩往前走,说:“小水,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一个窝囊废?”
小水说:“金狗叔要算窝囊废,那我们在你眼里都活得不是人了!”
金狗说:“还叫我金狗叔?”手一甩,正好碰在小水的手上。金狗再去甩动,想再碰到的时候,他就要拉住恨恨捏一下的,但再也不见小水的手了,小水将手插在了口袋里,一边走,一边往四周围看着。金狗没有再说什么,他主动和小水拉开了距离,仰头看着天,天上的月亮明明亮亮,但清清冷冷。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小水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就轻轻笑了笑,转了话题说:“到英英那儿,你那脸可要活泛些,我来主说,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就是了。”
两人到了供销社,金狗忍不住又迟疑起来,掏出一根烟在那里吸。小水敲开英英的宿舍门,英英正在那里擦身子,穿了一件浅色紧身睡衫,将两颗硕大的乳房突出,小水一见忙说:“我把金狗叔领来了,快把衣服穿上吧!”
英英却说:“我这不是穿着衣服吗?金狗哥又不是狼,他会吃了我?”说罢就格格直笑,倒伸手将金狗拉进屋来了。
金狗坐定,英英就拿出许多水果糖来,哗啦倒在床上让吃,她也含了一颗在口,看着金狗,眼里直放光芒,说:“金狗哥什么都好,就是架子大,几次到我们供销社,看见我像没看见一样!”
金狗冷不防被她这么说着,好没意思,脸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