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狗说:“你还记着那事?!”
田中正说:“这是要记住的!当然你救我,这不仅仅是你我之间的个人事,是体现了群众和干部的关系嘛!如果说我们当领导干部是船的话,群众也就是水嘛,船全靠水来载浮啊!现在有机会到州城去,我就要考虑你,虽然你很能干,这个河运队舍不得你的,可要因才使用呀!这怕就不是我个人要报救命之恩而开后门吧!”
金狗回笑着,说声谢谢。
田中正似乎在认知己了,突然问道:“你打枪怎么样?”
金狗说:“准着哩!”
田中正就说:“你跟我打一次猎去,这几天事情太多太杂,脑子该松弛一下了,你有兴趣吗?”
金狗说:“当然有兴趣!”
田中正便拍着金狗的肩说:“一申和大安有你这个样子就好了!”
打猎的那天,金狗没有出船,他让福运替他去和七老汉结伴,自个在家等着田中正。不静岗后十里,是大深沟,山上多有野兔、山鸡和黄羊,偶尔也会碰着野猪狗熊的。田中正来了,背着一杆半自动,是乡武装干事的那支枪,同行的竟是蔡大安,也背了一杆枪。蔡大安悄悄对金狗说:“看见了吧,田一申又不行了,当着他的面,书记叫我来,就是不叫他!”金狗笑笑,心里说:哼,田中正在玩天平,你被玩了还天地不晓哩!口里却说:“那好呀,你可以帮我说说话了!”蔡大安说:“你今天能来,还不是我说的吗?”三人顺沟走了十里,十里山路崎岖,岩石突出,势如下山虎之态,且危岩顶上,多有白皮松,七扭八扭,于黑青中显白。到了一个山洼里,岩的石层线突然斜竖,满洼里是屋大的巨石,苔藓如钱,就在乱石之间,有一独户人家。屋主是一短小精悍男人,正懒洋洋仰躺在门前的乱草中,身边是一头奶羊,瘦骨嶙峋,却奶大如袋,那小男人就双手摩揣着奶头,用嘴去吮奶汁。听见脚步声,小男人抬头看了一下,木木的毫无表情,又去吮吸奶汁。
田中正就喊了一声:“豹子!”
小男人又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突然锐声大叫:“是田书记!今早上我两口还说起你是该来了,果真你就来了!东坡垴发现有一只野猪,今日咱把它收拾了去!”
田中正说:“豹子,你好受活,睡在那儿吃羊奶,我们肚子里咕咕叫了,先弄一顿吃食吧!”
话未落,后山垭一声沉沉爆炸声。豹子喜得手舞足蹈:“田书记,你真是大人大福,那山垭放的药丸,早不响迟不响,你脚跟一到就响了!”便尖嗓子又朝屋里喊:“喂,田书记来了,你还不下机子吗?”自个又笑笑,朝后山垭跑去。
堂屋里的一架织布机上,走下一个女人,衣衫破旧,却面容洁净,大有几分风采。见客进门,哎哟了一声复又回去,梳理了头发,换取了新衫。田中正就对金狗和大安说:“深山出英俊,一点不假吧?一棵嫩白菜硬是让瞎猪拱了!”三人进门,田中正在中堂又大声夸说这女人俏样,女人打扮了出来,倚在内屋门框上说:“瞧书记说的,我们深山人有什么好,丑得出不了门哩!”眉眼就溢光飞荡。然后烧水泡茶,一人一碗端上来了,又诉说田书记怎的多日也不见来,是嫌山里人的碗沿不净,还是嫌山里人的被头没洗?直说得田中正的话和笑混合一团。后来豹子就扛了一只野狗进来,直念叨书记口福好,可以喝酒吃狗肉了!便动手将炸飞了嘴唇的野狗绳拴了,勒死在门槛下,架火煮吃。吃罢,豹子取了枪,装上火药,药里又下了铁条,再将一小块有红的纸撕成四片,揉成小粒给每人的枪管里塞。金狗问这是什么,小男人说是“避邪”,田中正就说:“金狗真傻,这是女人的经血纸,装上它,不会出事故的!”金狗顿觉恶心,拒不接受,田中正就说:“金狗不要我要!豹子你先到后山去,大安往右梁上,金狗去左梁,你们三人发现了往下赶,我伏在沟口。要是今日有东西,那它是逃不走的!”
分配完毕,金狗三人提枪上了山梁,田中正还坐在屋中吃茶,豹子的女人却提了一桶水,烧热了洗脸洗脖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