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辛凤鸣插嘴问了一句。“他叫苟润田,是铁路西南苟庄人。原先在满城干,因为坏得流了油,保满支队净指名点姓地找他。他觉得实在不能呆了,才花了个钱,在清苑弄了个警长的缺。乍来到大冉村,还和联络员们点头哈腰,说些天官赐福的话。狼到底是狼,日子一长,就显了原形。你们知道,大冉村南头,有个长年流水的金线河,鬼子为了过汽车方便,大大前年抓人修张保公路,也就修了座木头桥,起个名叫“惠民”桥。实际上是座毁民桥。桥两头各蹲个大炮楼。警备队在桥南,鬼子、黑狗在桥北。分两头占着。这座毁民桥,可成了哈叭狗吐金冒银的聚宝盆。他在一撮毛跟前一嘀咕,关卡设上了,“修桥补路”捐也就敛起来。有钱要钱;没有钱留东西,除了拾大粪的,真是见什么要什么。连卖菜的上冉村赶集去,也得留下两捆作抵押。人们给他起个名,叫雁过拔翎的能手。就是荞麦皮,他也要挤四两油。这东西还净办些笑里藏刀的缺德事。他跟谁都是嘻嘻哈哈像个喜神,哪知脚底下净使扫膛腿。去年,连雨天,摸摸哪里,都是潮的,谁家做饭也没有烧的。乡里乡亲的一撺掇,套上三辆大车,上城里去拉煤。一去,擩上几个钱,过去了;等回来,正好碰上哈叭狗在桥头上,事也就跟着来了。他跟日本人一捅鼓,连人带车都给扣了起来。晚上,一撮毛亲自审问,非说拉的煤是给八路军修械所送的。不承认就动刑过热堂。六个人,个个打得皮开肉绽。你们说,这不是飞来的横祸?村里明知是他冒的坏,还得花钱送礼,托他这个人情。有罪无罪,是他一句话;关起来,放出去,单凭他的舌头一鼓蠕。他打了你,骂了你,吃了你,花了你,还要向你卖弄:‘不是我姓苟的出名打硬保,这几个人都得送进宪兵队,那……死不了也得脱层皮。’他就是那么坏。”“这个坏劲,能跟刘魁胜、侯扒皮拜盟兄把弟。”贾正听到哈叭狗办的坏事,也就联想到另外的两个坏人。
“对,对。这仨人是黄杏熬北瓜,一色货。用不到同志你说,老百姓早把他仨拴到一堆啦。我刚才念叨的,只不过粮食堆里的一个谷子粒;要查起来,我这里就记上了半本。”李洛玉一边说着,就将右手伸进怀里摸。一个油布裹的、比巴掌大点的包包,从怀里掏出来。他慢慢地打开包裹的油纸,里面是个三寸多长、二寸多宽,毛边纸订的小本本。他平平地放在桌上:“事忙先写帐,谁有笔?借我用下,把今天哈叭狗、一撮毛的帐记上。”
魏强忙将去冬护送男女干部过铁路时,在石庄村北捡的那支钢笔从衣袋里拿出来,拧开,递给他。
钢笔是桔黄色;笔帽上,缠绕两道耀眼的金箍;镀金的笔卡子,在正面镂有几个外国字码;黄澄澄的大笔尖上,有米粒大的一块白金。从外形上就能看出这是支好水笔。
洛玉接过笔来,端详端详,反用正使地在本子皮上画了两画,又挪到眼前仔细瞅瞅,才说:“哎,怎么这笔好面熟?”“你认识这支笔?”魏强听洛玉一说,忙打问。他为这笔找主人发了好长时间的愁。
“早先,俺们县的敌工部长黄占立也有这么一支笔,我常借着使。你这支笔的里里外外,笔尖、笔杆,都跟黄部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