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是该学!不过,”李东山揎揎衣袖,挤挤眼,瞅瞅贾正,望望刘太生,三人六只眼一下都射到辛凤鸣的脸上,跟着又都呵呵呵地乐了。
“家伙们,跟我捣什么鬼?”辛凤鸣见他仨抱成团来开自己的玩笑,真有点不耐烦。
“别不耐烦!按说你这号称‘访员’、别名‘百事通’的人,对这事就应该早知道,可为什么落后了呢?真是大不应该!”李东山说到这,脑袋连摇几摇,嘬嘬牙齿,又接着说:“刘太生创造了新的上房法,你问问他怎么练会的?跟谁练会的?”
没等辛凤鸣扭过头来开口问,刘太生指点着说起来:“跟你,跟贾正,还有老蔫赵庆田!”
“啊!这一手你们也都会?怎么我就不知道?”辛凤鸣这时才明白他仨笑的意思。心里对别人的练兵成绩立刻感到惊奇,同时,对自己却有些不满了。
“你,你跟小队长到沟外①活动了几天,怎么会知道。其实,这也不是谁教的谁,是大家练习,大家创造的!”李东山见辛凤鸣面有愧色,赶忙解释。
贾正这时也上前劝慰:“你别看人家赵庆田臂上长有小疮,练这一手可真卖力气!为了学得快,你可以请他做指导!”“伙计!你眼下就别光羡慕别人啦,快唱出《萧何月下追韩信》,连夜的‘赶’吧!”刘太生亲热地握住辛凤鸣的手,也跟着说起来。
辛凤鸣拳头一挥,发誓地说:“对!赶!赶上去!一定赶上你们!”
①是指敌占区。沟,是指敌人的围山封锁沟而言。
三
一切情况掌握在手,一切本领锻炼在身的武工队,在一个云漫风吼的夜晚,一个猛子又扎回冀中,像一把锋锐的尖刀,直戳在保定城东南——之光边缘地区。
之光边缘地区共管辖三十几个村庄,连鬼子统治的保定东关、南关也都在内。这地区因它是以保定为基点,西壤张保①,北靠高保②,被两条公路人字形地相夹着,所以从地图上看来,就像个打开的折扇面形状。越离保定远,面积也越大了。
来到之光边缘地区的当夜,队长杨子曾就和这个地区的区委刘文彬接上了头。
刘文彬是当地人,四十多岁,不太高的个子,长得倒挺粗壮。他穿着一件肩头打着补丁、袖头露出棉花的青大棉袄;腰间煞条白褡布,头上戴顶栗子色的破毡帽,没修饰过的四方脸上,嘴边长满密匝匝的胡髭,几条皱纹也很明显地摆出来。他这穿戴和长相,完全像个在庄稼地里摔打过多年的农民。其实,他就是从地道的农民变过来的。
根据上级指示,杨子曾准备把魏强这个小队留在这里,配合当地的党坚持和开辟工作。于是,在接上头的那天夜里,叫过魏强来,将刘文彬介绍给他,并且明确地告诉魏强:“从现在起,刘文彬同志兼小队指导员,就和你们小队同吃、同住、同行动,所以,小队的工作你俩要共同负责!”
①张保公路是从张登镇到保定的公路。
②高保公路是从高阳到保定的公路。
有当地党的负责同志跟在自己身边,魏强的心里是一百个高兴。他在杨子曾面前,把要说的话说完,要受领的任务接受下,就领刘文彬回到了小队。
那知刘文彬一到了小队里,就给刘太生带来了一件最悲伤、最痛苦的消息。
事情是这样:刘文彬跟随魏强刚迈到小队的住屋,刘太生就窜了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叔,你在这儿?”
“啊,你也调武工队来了?”刘文彬开始一怔,之后,像瞅自家孩子似的用喜爱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刘太生几眼。“家里的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长生参军的事。”
“不,你妈的事!”
“我妈?她怎么啦?”
魏强见刘文彬是刘太生的亲叔叔,又提念到他妈的事,无意间和贾正对下眼光。他们知道,刘太生母亲的不幸遭难,不能再瞒着了,也就没有阻止刘文彬;当刘文彬说到刘太生的母亲被老鬼子松田和特务刘魁胜杀害时,刘太生真像晴天打了个霹雳,头上挨了一棒槌,晕晕腾腾、昏昏沉沉地一屁股坐在杌凳上,怀抱着枪,垂下了头,脸色比生过一场大病还难看,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哗哗地朝下流。
伤心莫过死了老子娘!凡是和刘太生在一起战斗过的都知道,不论行军、打仗,他从未叫过苦,嚷过累。“五一”反扫荡,一天打三仗,三天吃一顿饭,脚上磨得大泡套小泡,他照旧是那么乐呵呵的。今天他哭了,哭得真恸啊!把大家哭得鼻子都发了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