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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7  ★★★收藏章节〗〖手机版

于二龙不相信:“那时都还小呢!”

“哪怕是小孩,也有个喜欢谁,不喜欢谁的。”

于二龙为他哥哥的命运叹息,他知道,那个拙于语言的人,有一颗多么爱她的心啊!然而却像飘蓬一样永无定处的被摈弃了。

爱情的不等边三角呀,有时是相当残酷的。

“你还记得吗?在冰窟窿上一把抱住,死活不让你钻进去?”

于二龙清楚地记得她紧紧搂住自己的情景,生死关头,显然什么都顾不得了。但那是他第一次挨得她那样紧贴,如果说砒霜的毒性要使他死,那么她的泪水,她的亲近,她的拥抱,使他产生了强烈的活下去的愿望。

“后来,在陈庄游街,关在黑仓屋里,还记得么,咱俩紧挨着,伤疤贴着伤疤,血都凝到了一块,从那天起,说什么也分不开啦!”

“那他呢……”

“他?”芦花轻描淡写地说:“我应许过娘吗?还没等我来得及说话,她老人家就闭上眼了。二龙,他待我好,我心里明白,他有那个心思,是他自己的事,我敬重他,为的他是我哥。”

“他心里总装着娘的话。”他有些可怜他哥。

“就是娘活到今天,也办不到,我自己做自己的主。”

他回想起那眼睛里,闪出的毫无回旋余地的光芒,也曾经在他女儿,在未来儿媳眼睛里同样出现过,她们拒绝徐小农,拒绝高歌,拒绝艾思,拒绝其他她们所不爱的追求者,这种爱情的拒绝,同时搀进了恨的成分,那恨,几乎和爱同样的强烈。

芦花望着他,似乎等待着他的热烈语言,来填充她敞开的胸怀,简直可以说是期望着爱的抚慰,尽管眼前是土匪骚扰,身后是敌人围剿的暂时宁静局面,然而,爱情是无法遏制的,在战火中同样会产生爱情。

但是于二龙却有些忧虑不安:“谁知大伙怎样?芦花,他们会说些什么?”

她似乎早经思索,一点也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我不管别人说千道万,大主意我自己拿,哪怕只活一天,这一天,是我的。”她凝神注视,那眼神直逼到他心里,“你怕?”

“不,我是怕你——”

她笑了,那银盘似皎洁的脸,闪出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光辉,像出鞘的利剑,寒光逼人。于二龙有时也不愿直视她那美丽可是刺人的双眼,如同她手里那把二十响匣子,张嘴是要杀人的。直到今天,他也承认,那是惟一能够用眼睛向他发出命令的女人:“ 我才不怕呢!二龙,都死过不知多少回的人啦!”

她确实是拼出性命爱的,谁也比不上她为这份爱情所付出的代价更为沉重的了,一直到献出生命。她爱得那样真挚,那样深切,把满腔炽烈的爱都付与了他。在艰苦的战斗岁月里,在生死决战的火线上,人们也许难以相信那样的土壤里会萌发爱情的幼苗,但那是不可阻挡的,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会诞生爱情。

可人们,包括那些正直的人,又是多么的不谅解啊!于而龙记得,最随和人的,通情达理的老林哥也不表示支持,小烟袋一锅抽了一锅,摇晃着脑袋:“不成,琢磨来琢磨去,不成。二龙,芦花,你们俩丢开手罢休了吧,咱们都是党员,二龙还是队长,要做出不在礼的事,老百姓该戳着咱们的脊梁骨骂啦!”

赵亮根据他在苏区生活的全部体验,懂得婚姻自主,决定权在女方手里,这一点,一开始他就尊重芦花的选择。但是,在于大龙光荣牺牲以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活着的时候,双方当事人都在,如果有婚约的话,也好解除;然而现在,一方成为烈士,又是如此悲惨的死去,倒成了永远也解除不掉的婚约,情理上的负债,变成精神上的束缚。因此,他也十分为难,真后悔自己在苏区时,只顾当他的赤卫队长,没关心苏维埃政权是怎样处理婚姻纠纷的。在小组会几个党员的众目睽睽之下,犯愁了:“ 都盯着我干吗?让我好好回想一下!”他拍自己脑袋,想拍出当时苏区也有个于二龙和芦花就好了,那里是怎么解决的,这儿也就有章可循了。所以只好说:“同志们,放炮是容易的,要心里没十分把握,保险不是左,就是右,会打偏的,给我容点空吧!”

他那虚怀若谷的精神,至今还印刻在于而龙的脑海里。这问题就一直拖着,正好抗大分校开办,芦花去学习,遇上了阳明,才算结束这一桩公案。——唉,精神世界的解放,是多么困难啊!

他们的罱泥船渐渐靠近了闸口,教堂尖顶下的圆拱形长窗都看得很清晰了,也不知什么朝代,一个传教士在这里建了座哥特式的小教堂,随着教士的离去,教堂也失去宗教的作用,而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建筑物,和老秀才一样,是闸口两怪,大概怪就怪在他们的不同一般吧?

那天,他们完全有可能活捉麻皮阿六的,因为匪首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钻进了小教堂,就像螃蟹爬进了簖里,只能进不能出堵死在里面。如果活捉到手,小石头的死因,穿皮鞋的阴谋家,都可能从他嘴里掏出来。但是动手前少说一句话,错过了良机,因此至今悔恨不已,为什么绝妙的主意,总是在事后才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