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比我一年的工资加奖金还要多出几倍。”“眼镜”赞叹着,露出羡慕的神色。
“您在哪儿工作?”个体户问。
“科技情报所,我们向客户提供的科技信息,使很多农民都成了万元户,可我们仍然是两袖清风,袋里没钱。”
现在各行各业的人都在讨论着钱。为钱才去干的,干出钱来的,干了也赚不来钱的,不干却能照样拿钱的,辛勤一生也成不了万元户的,身不动、膀不摇几十万遗产从天而降的……钱,钱,钱,谁也不再羞于谈赚钱。为钱而兴奋,而苦恼,而不顾一切,甚至失去人的尊严。钱从什么时候具有如此大的魔力?按劳分配是最公正的分配原则。但有的人应该得却得不到,而不该得那么多的却轻而易举地得到很多。
高婕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从小她生活优越,现在钱,在她也来得容易,跟黄炯辉去演出,住高级宾馆,顿顿吃宴席,各种名目的纪念品,还有,每场得到数目相当的演出费,一个月下来,她就拿到了三千元。她从没计算过得到的报酬与付出的劳动是否相符,反正别人也拿那么多,而且是主办单位定的标准。得到多少钱,她从来不数,随便签个字就揣进提包里,她心里只有他。
“什么信息能使农民成了万元户?”个体户对“眼镜”的话十分感兴趣。
“很多哪,人工养貂,人工养珍珠,人工养虾……”“眼镜”随口举出一连串的例子,“不光在农村,就是城市,致富途径也很多的。比如……”
“等等,”个体户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又看看周围,“您看这硬座坐着多憋屈,咱哥俩包间软卧,一块好好聊聊,您不是到终点站吗?咱们一道。”
“这,我们单位可不给报销软卧,再说,也够难找的,没卧铺票。”
“没问题,瞧我的。”个体户站起身,“单位不报有啥?我包了。”
“不,不……”“眼镜”急忙阻止,但个体户已经离座走了,走得不管不顾,把高婕的白裙子扯了一下。
“真是的。”高婕不满地皱皱眉头。
“哦,对不起。”“眼镜”忙道歉,倒像是他扯了高婕的裙子。高婕不觉有点好笑,这又是一个二哥型的人,不过会发几句牢骚,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不一会儿,个体户返转来,拉着“眼镜”去了软卧,高婕看他们走了,心里一阵轻松,又一阵不快。凭什么这个体户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弄到卧铺票,因为他有钱又有手段吗?她不由得有点委屈。
又熬了难过的几个小时,她终于等上了卧铺,硬卧。
她的卧铺票是中铺。这儿人少,空气要比硬席车厢里好得多。
“你是高婕吧?”下铺的姑娘盯着她。
“你怎么认识我?你是谁?”高婕打量着这姑娘,一头流行的披肩发,脸上化了淡妆,眉毛被描成一条弧线,嘴唇涂着唇膏,丰满而有性感。穿一条白色的牛仔裤,配一件西洋红的涤丝衬衫,裸露的雪白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精巧的金项链。是个十分俏丽的姑娘。
“谁能不认识你哪,歌舞团的新秀,高伯年的千金。我叫罗晓维,唱通俗歌曲的。呶,这些都是我的同路人。”
罗晓维指指对面铺上三个烫着卷发的小伙子。
高婕听过这个名字。罗晓维,在歌迷心目中是红歌星,她见过大街上卖罗晓维的磁带,挺走俏。只不过她一直不屑与这些只会唱流行歌曲的人为伍,从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你们这是去演出?”高婕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我们很少有闲着的时候。不像你的歌舞团吃国家俸禄,一年演出几场就算完成了任务。我们得去奔命,一个合同接一个,趁着流行歌曲走红,狠狠地捞点儿,将来人和歌都变得不值钱时,也能对付着活着。”
“你们去哪儿演出?”
“杭州,然后苏州、上海、南京、武汉、长沙、广州……”罗晓维一口气报了一长串城市。
“看样子半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