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看不透!你要抓,你的监狱装得下吗?而且你敢抓吗?援朝的案子,阎鸿唤一拍板,你连句话都不敢说了。阎鸿唤没扛过枪,一个普通干部提上来的,没有是非原则,没有无产阶级感情;你呢?你可跟徐克是老战友,你的感情也没有了?我看一会儿见到老徐你怎么交代?”
沈萍又像往日发脾气时高喉咙大嗓门地嚷起来,高伯年只好把自己想嚷的话憋回去。他克制住自己,妇人之见,不必计较。
“记住,徐克来时,千万不要提起徐力里和徐援朝。”他对妻子说。
当他知道沈萍去信邀请徐克参加高婕婚礼的事,大发雷霆。徐克现在是什么心情?请他来参加喜事,等于一个强刺激。高伯年对徐克的感情很深。每当阎鸿唤的一些做法引起他反感的时候,他脑里总浮现出当年他与徐克配合工作时的情景。那种融洽与默契,一方面来自徐克同志的领导水平,另一方面就是自己懂得市长在市里是一个什么位置,自觉地尊重与服从市委书记的领导。而这一点,阎鸿唤恰恰不懂。他没想到的是,昨天徐克特意打来长途电话,告诉高伯年,他今天一定要赶来参加高婕的婚礼。老战友的情谊让高伯年极为感动。今天,对这场婚礼,他惟一感兴趣的就是能见到徐克,他有许多话憋着要跟徐克谈。
“你少假惺惺的,说不定徐克就是来找你算账的。”沈萍白了丈夫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张义民帮助几位服务员把餐桌台布铺好,看看表,觉得快到客人们来的时候了。他走进自己的新房,新房布置得十分雅致。高婕一个人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着画报。
“都什么时候了,快换上衣服,脸上也该化化妆了。”张义民见高婕懒洋洋的样子,心中有几分不快。
高婕放下手中的画报。婚礼对于她只不过是一种欺人耳目的形式,一个新闻发布会,把她早已尝受和体验过的内容合法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义?一个没有任何新鲜感的结合,一个女人不能享受到花烛之夜的喜悦和羞怯,也是一种人生的遗憾,这种感觉人生只能有一次,而她享受这感觉的机会早在一年前被一时的冲动、狂热和饥渴无情地取代了。她现在惟一的感觉,就是一会儿要下楼参加一个会,或者是去演一场热闹的哑剧。
张义民把高婕的婚礼服扔给高婕,自己则换上沈萍特意到出国服装店为他定做的深色西装,打好领带,又在胸前别上一朵红绢花。
“动作迅速点,我先到门口迎候客人。”张义民朝高婕又催促了一句,匆匆走了。
他的语气、神色和紧张的动作,也同样像一个赶场的演员。高婕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张义民走下楼,发现沈萍请来的婚礼主持人、市委三处的刘处长,老远就向他伸出热情的手。
“今天新郎官太精神了。”处长亲热地握着张义民的手,“为老弟,我可是忙前忙后,腿都快跑断了。”
“太谢谢您了,环线工程我离不开,让你老兄受累了。”张义民知道这几天婚礼的筹备刘处长帮了不少忙,可他同这位四十多岁的处长接触不多,平素也没交谈过。
“咱们之间没的说,应该的。”刘处长拿出一个大纸盒,“为恭贺你的新婚之喜,我和你嫂子送一份小礼物,留个纪念吧。”
张义民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对精致的景泰蓝花瓶。
“这让你太破费了。”
“哪儿话,轻、重是我的一点心意,比不上外贸公司侯经理的钢琴。”
张义民不得不佩服丈母娘的高明。今天的宴席总共花了不过三千元,可目前却已收到了上万元的礼品,他不禁又想起罗晓维经常熏染他的话“权势运用得当,钱就会比一切渠道来得更便当”。想到囹圄之中的罗晓维,不知怎地,他心中忽地掠过一丝怜悯。
刘处长又神秘地把张义民向旁边拉了拉:“听说阎市长准备提你当建委副主任了?”
“我没听说呀,”张义民吃惊地睁大眼睛,“你可不要胡猜。”
处长诡谲地笑了笑:“我的消息绝对可靠,老弟当上了市委书记的女婿,难道还真的不知道?”
张义民突然觉得心里热得有些发烫,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激动而又不敢置信:“我真的不知道。”
“刚三十出头就当上了部委级干部,这在全市也是首屈一指的,到了我这个年龄,你还说不定到中央去了。”
“你太过奖了,我这么年轻,挑不起重担。”张义民谨慎地说。
“你的能力没问题。加上一边有市委书记亲自培养,一边市长信任、重用,以后得多关照关照喽!你上任后,我就有事要麻烦你,我的房子你得给我调调。”
“如果真有这回事,那自然没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