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华把光明桥施工队伍召集起来,郑重地传达了检查团冻结二公司奖金的决定。
会场顿时大乱,比他预想的还要糟。
“到公司揪严克强那小子去,就是他捣的鬼!”
“找曹永祥去,他娘的,当官的说话算不算数!”
“对!到市里找高伯年、阎鸿唤告状去!”
杨建华没有制止工人们的喧嚣。大伙儿完成了他下达的任务,而他却不能兑现自己的许诺。难道还不能给大家几分钟发泄不满的时间和自由?
“他妈的!不干了,不发老子奖金,就不上光明桥!”有人真的把工具摔在地上。
“对!罢工!谁爱干谁干,咱不干了!”跟着又有许多人扔掉手中的工具。
愤怒没有停留在人们的嘴头上,顷刻间,它将化为上百人罢工的行动。
杨建华这时才意识到不能再沉默了。继续沉默会助长火势的蔓延。虽然自己也憋着火,但不能在这时候和大家一起喷射。这不是向哪一个人施加报复,也不是对哪一个人的惩罚和抗议。目前,光明桥工程高于一切。
“住嘴!”杨建华吼住正在叫喊的工人们,“罢工?向谁罢工?向我们自己吗?向那些天天在又窄又挤又堵的马路上受罪的市民吗?那里面有我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有那些到工地上慰问我们的各行各业的群众、老人、妇女和儿童,想一想他们到工地来时,对我们说过的那些话吧。全市人民给了我们荣誉,日夜盼我们建好桥,修好道,而我们,却要罢工。”
大家静了下来。杨建华亢奋激昂的话震颤了他们的心。
“难道,我们是为了奖金才在这里日夜奋战的吗?大家想一想,在凤凰桥工地加班加点干的时候,谁想到的是钱?我们把光明桥的任务抢到手,谁又是为了钱?建筑环线,改造道路,不是为某一个人,而是为了造福我们自己,造福我们的子孙。我们能直接参加这项工程,是我们的骄傲,我们做出的贡献,不是钱所能代替的。奖金可以冻结,但荣誉谁也冻结不了。因为这荣誉浇铸在这座光明大桥上。大桥是一座传世的丰碑,记载着我们市政工人不朽的功勋。光明桥的任务,我们二公司不仅不能交出去,而且要用更快的速度、更高的质量,把它修建起来。因为,它代表了我们市政工人的形象、胸怀和志气。”
会场变得死一般沉寂。
“有谁还坚持拿不到奖金就不干了?请站起来离开工地。”杨建华大声问。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站起来。
“指挥部在等待我们一个回答,我们是撤出工地,换一班人马,还是留下来干?大家回答吧。”
“干!”会场上所有的人几乎异口同声。
这正是杨建华所期待的回答,也是他向曹局长下保证时所料到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工人们。
阎鸿唤听到市委派出检查团到道路改造工程指挥部的消息后,立即驱车赶到指挥部。
这些天,市政府的紧急事儿太多。猪肉出现了紧张,本来本市猪肉储存供应到今年夏季没什么问题,但春节前夕,突然出现了邻省市纷纷来他这里抢购之风,如果不采取断然措施,让猪肉继续外流,很可能过了春节,连“五一”都维持不到,这需要召开商业口的紧急会议;春节前夕,一些个体商贩套购市场紧缺物资。转手倒卖,哄抬物价,一些集体和国营商店也乘机随意涨价,乱涨物价之风,引起了市民心里的紧张和不满,不立即刹住这股风,就会造成社会不安定的因素。这需要召开物价、工商、税务方面的紧急会议;春节过后,离春耕春播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环城线完工后,紧接就是环郊线开工,在这之前要把环郊线的规划和设计方案搞完,提前征地,免得郊区农民播了种后再占地,造成农民、国家双方受损,这需要召开规划局和农委的联合会议……一个个紧迫的,又是与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会议占去了阎鸿唤主要的精力和时间。不仅如此,一些琐碎的,然而又是亟待解决,求得批准的企业生产中的问题或人民生活中的问题,每天都大量地堆积到他的办公桌上,文件需要过目,计划需要审定,报告需要批示……每天他都要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日理万机,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未感到精力的不足,也没让工作的摆布出现混乱,一切都在紧张而有秩序地进行。
可是,昨天,发生了一件令他震惊的案件,市公安局检察院联合向他报告,破获了一个重大经济犯罪、流氓犯罪集团。首犯是原市委书记、现中顾委员徐克的儿子徐援朝,还有现任副市长柳若晨的胞弟柳若明,市公安局要求立刻逮捕二犯,检察院列数二犯主要犯罪事实,准备正式向法庭提出起诉。案情是严重的,但阎鸿唤意识到比这更严重的是两位主要人物的特殊身份,以及由此造成的社会舆论影响。可能公安局、检察院同样顾及到这个问题,才特意不单单依照法律,而且依照组织程序,向市委常委会和人大常委会提出书面报告,在强调法制的社会,当然要依法从事。尤其经过整党之后,群众对这类问题尤为敏感,因此丝毫不能犹豫手软。市委常委会经过半天讨论,由市委书记和市长在两份报告上共同签发了常委会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