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一个月没见面了,今天或明天,早晚要见。”高伯年以为张义民出于紧张和腼腆。
张义民没有理由再推辞,只好硬着头皮上楼。
高婕躺在床上,见到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慢慢欠身坐起来。
张义民关好门,坐到床边沙发上,用玩赏的目光打量着相别一个月之久的高婕。
他一眼就看到她变了,一个月前火车站的高婕与现在的高婕,同样苍白、削瘦,现在却没了那时的高傲冷酷,只剩下了疲惫和那么一点罕见的颓丧。
这一个月,她经历了什么?会在脸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过得还好吧?”他故意问。
“还好,你呢?”高婕不愿让他发现内心的创伤,强打精神反问张义民。
掩盖不住的凄然,微弱的声音使张义民找到了答案,他有点得意地跷起二郎腿。
“我这一个月忙得连想想自己的事的时间都没有了,也很少到你家来,今天要不是你爸爸打电话找我有重要事情商量,恐怕我还不会知道你回来了。”
他不等高婕插话,便把自己一个多月担任搬迁指挥部指挥,如何筹划房屋;如何巧妙利用居民心理动员搬迁;如何像指挥一场大战役一样把一座座工厂厂房摧毁,把一座座民房扒倒,把一批批居民有条不紊地迁到新居;如何打响了全市道路改造工程的头一炮;如何受到市长的表扬和同行的羡慕甚至妒嫉……
他的话,有他的真实经历也有加上想象随口添加的动人故事。在这个曾经狂傲得近乎冷酷的公主面前,他第一次扫除了自卑和怯懦,侃侃而谈,近乎炫耀和吹嘘。她反感也罢,乏味也罢,或者听了受到刺激也罢。反正,她对于目前的他已经不那么十分重要了。
然而,高婕却听得专心致志,甚至入神了。
她从张义民的话中感到了一种与她生活完全不同的生活,一种火热的、生气勃勃的,但与她却毫无关联的气氛。她生活的城市发生了突变,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我仿佛游离在生活之外了。”高婕叹了一口气。
“你的生活不是很丰富吗?”
高婕听出张义民话中的讥讽,她并不为此生气,自己被生活嘲弄了。而对他,她曾毫不掩饰地嘲笑、羞辱过,用自以为是的真实蔑视过他的虚伪。但现在,她突然感到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多少可以被指责的。他是一个生活的强者。一个黄炯辉让她看透了一切。存在人与人之间的,除了金钱、名声、地位,还有什么?相比之下,张义民反倒好些,他依靠自己奋斗。他没有可以依赖的一切外力,不过是想攀附一根绳,然后靠自己的力气爬上去。工人、农民、军人、运动员、艺术家、学者、当干部的……哪一个行业没有自己的王冠?企业有竞争,团体有竞争,舞台有竞争,运动场有竞争,难道权力就不该有竞争?谁把握住王冠,谁就是强者。强者只瞄准自己的目标,而不吝惜手段和方式。在这一点上,张义民的方式要比黄炯辉干净得多。
“我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她整整自己凌乱的头发,现在她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她第一次在张义民面前,注意起自己的仪容。
“但人抹不去自己的记忆。”
高婕努力思忖着张义民的话。什么时候,张义民神态也有了几分高傲,那种她过去欣赏的男人神态。
张义民站起身,坐到她的床沿上,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这从未有过的温柔举动差一点勾出高婕的眼泪来。她用一个有过两性体验的女人敏感,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作为受欺辱的女性,她厌恶和恐惧即将来临的热烈,作为一个受伤的女人,她又渴望得到一种温存的爱抚。
她的身子有些发抖。
张义民的手停住了。追求高婕这么多年,他没敢碰过她。现在她的神态,那样动人。他迅速地把她和罗晓维做了个比较,晓维活泼、泼辣、大胆,一种热辣辣的青春美,而高婕现在,忧郁、沉静,一种古典式的女性美,高婕比晓维要漂亮得多,无论是眉眼轮廓还是双肩线条,甚至双乳那隐约可见的曲线和裸露的白皙的脖颈,都那么细腻,柔美,比晓维具有诱惑力。他知道,这是一个完全有把握的时机,这个美丽的躯体可以即刻之间被他拥进怀抱。他紧挨着她,体香和发香沁入他的心肺,红润柔软的双唇对他近在咫尺,他浑身的血热了,禁不住一阵痉挛,那个部位不可抑制地勃勃欲动。
他猛站起身,逃离了巨大的诱惑,克制住自己刹那间的冲动。在她没有明确的表示,在他没有做出最后选择的情况下,绝不能对高婕做出任何过分亲昵的举动。他不能失控,同时欠两个女人的账,以致将来受到左右两方面的夹击,而影响自己的政治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