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得让老百姓像个人那样活着……
如果说过去有许多事情曾让郑子云感到忧虑,那么现在,在三中全会以后,他恢复了信心。
郑子云认为,三中全会,是党在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次会议。
如果说它的重要性相当于长征时期的遵义会议,一点都不过分。
三中全会只开了几天,许多重大事情都是在三中全会前期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决定的。他参加了那次工作会议,对会议的全过程是清楚的。当时,“凡是派”的一些人还在台上,首先是“实践是检验客观真理的惟一标准”的提出,和对“两个凡是”的否定。这是极其重大的事情,在思想意识上解放了全党和全国人民被捆着的手脚。
以后一系列的改革、平反之所以能够进行,都建立在三中全会这一思想路线的基础上。如果没有这条思想路线,就是抓住了“四人帮”,人们还是在过去的道路上摸索,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改革。
农村的放宽政策,休养生息,是同穷干、大干、苦干、以粮为纲相对立的。允许多种经济成分的存在,以计划调整为主,开展市场调节,保护竞争。缩短基本建设战线,反对高指标,反对浮夸风,反对过高的积累,改善人民生活。特别提高粮价,稳定农民这一头。
为“天安门事件”和一切冤假错案平反,包括为错划的右派平反。纠正对知识分子的错误政策,以调动千百万人的积极性。这一切思想路线和政治路线的重大决定,都是在三中全会的基础上展开的。三中全会的历史影响是深远的,它是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一个大转折。对此必须给予充分的估计和肯定。
在这样一个思想、政治路线的指引下,有什么是非不能分清呢? 有什么障碍是不可越过的呢? 他之所以能在工作中打开一些局面,指导思想不正是从三中全会那儿来的吗? 想到这里,他心里踏实了、熨帖了。
他把贺家彬写的那份东西,锁进写字台最底层的抽屉。若有人问起来,像一九七六年对待揭发方文煊反王洪文那份材料一样,用“找不到了”交账吧。这种处理人民来信的办法能不能改一改呢? 往来信者的原单位一转了事。对反映问题的人缺乏应有的保护,对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是一种推卸。
“文革”后期,他“解放”出来主持专案工作。许多干部的历史专案明明清清楚楚,可是专案组就是揪住不放。你硬去做结论的话,用不了多久,造反派就会闹起来说你右倾、包庇,到处贴大字报,到“四人帮”那里去告状。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把你这个管专案的职撤了,还闹个右倾复辟。撤了就撤了,倒也没什么。要是换上个“左倾”的老爷呢,那些干部又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解放,还不如自己留在这个岗位上。他呢,采取软磨硬泡的办法,就是不做那些不实事求是的结论。他总能找出些理由拖时间,这里再查查吧,那里再外调一下吧。查来查去,讨论来讨论去,无穷无尽。最后把那些人磨烦了,水到渠成也就解决了。同专案组的关系也没闹僵,下一个专案咱们还是在一块好好研究。就这样穷磨,把他经手的专案全都解决了。中国人自有中国人的办法。
他常常苦笑着想: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官僚。要是没有这个官僚呢? 可能还要坏些,官僚也有官僚的用处。反正我们已经有四千六百年的文字历史了,拖就拖吧,慢就慢一点吧,总比弄得稀巴烂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