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什么需要? 生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从以后的结果来看,似乎都不是。
而夏竹筠怎么想的呢? 从那个婚约缔结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谈过这个题目。那时他们属于一个非常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一切都在不停地翻腾,没有一个沉淀的、让人看个仔细的机会。
想到哪儿去了? 他对画家说:“你看,这儿还传授恋爱经验。”
“那有什么,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郑子云不语。他忘了,他们是艺术家。仿佛艺术家才有情感生活。是社会这么划分的,还是他自己出了毛病? 一部分人过着丰富的精神生活,一部分人却是另外一副样子……
说话间,杨小东已经把小宋结婚用房的考虑告诉了大家:把小宋家那间大点的房子隔一下,先对付着,等厂里房子盖好之后,再给他奔房子。放假后第一天上班,每班就抽出两个人拣砖头,他们两人的活由大家分包。全桌人一致拍手通过。
小宋舒心了。那心,原先还像没有挂起来的帆一样,皱皱巴巴,这会儿,却升上桅杆,被缓缓的风所涨满。不仅仅因为杨小东想出了这个权宜之计,还因为他觉得伙伴们了解他,支持他。不像吴国栋那样,把他想邪了。
有种人,好像得了一种病,得这种病的人,会践踏、侮辱、捉弄一切纯洁、美妙的东西,眼瞅着它们在自己的眼前凋零、枯萎、褪色、黯淡……他会得到一种生理上的满足。
自从小宋为了结婚,向吴国栋申请房子以来,他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也许,认真地说,吴国栋并没有说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话。但是,中国的语言,真是一门永远研究不完的艺术。有位名演员就说过,说好台词,是话剧演出中影响观众、感染观众、有决定意义的一项艺术手段。
同样一句话,哪怕是发声方法的不同,腔调的长短、高低,节奏的快慢,乃至于话语后面所包含的潜台词和说话人的思维活动,完全会造成截然不同的效果。吴国栋和他谈话的腔调和语气,就使人想到了顶顶暖昧的事情。
“出了什么问题? ”
小宋连想也没想过。
契诃夫说过:“他们开始议论,说N 和z 同居了;渐渐地,一种气氛造成了,在这种气氛里,N 和z 想不通奸都不成了。”
有多少所谓的错误,是人为地酿成的啊。
为什么要在人人的面前放一张哈哈镜呢? 作为开心解闷的玩具是可以的。要是认为这镜子里的形象,便真是那个人的模样,可就大错特错了。可是,哪一个个人有能力抵挡像吴国栋的这种伤害呢? 吴国栋本人并不是不好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挺不错的人,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这种伤害也可以说是无意识的。
但这是一种意志的化身,代表着一股不小的社会势力。在这种意志面前,天真烂漫的心显得渺小、无能、孤单。像一片偶然落进漩涡里的树叶,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
郑子云又问:“你们那个车间主任抓生产怎么样? ”吕志民说:“您这么拧着脖子说话多难受,您二位要是乐意,咱们干脆合一块儿吃怎么样? ”
郑子云问画家:“怎么样? ”然后又小声说:“挺有意思的一伙人,跟他们聊聊? ”
画家盯着郑子云直乐:“行啊,客随主便。”
“你笑什么? ”郑子云不明白。
“回头告诉你,先听他们的。”
吴宾插话了:“要说抓生产,车间主任挺在行,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