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新发继续表示着对婚姻合理性的怀疑:“是啊,就算你有了钱,没房子也不行啊。你看小宋,就差没给车间主任吴国栋磕头下跪了。”
“叫我,我他妈的两口子就搬到吴国栋的办公桌上睡去。老浑蛋,他敢情结了婚,下过俩崽儿了。”提起小宋要房子的事,吴宾总是一肚子火。
杨小东表示:“不能那么说他。车间里生产抓得还不错。他不走后门,也不利用职权,就连厂子从乡下拉来的梨、苹果,一昕不是国营商店里趸来的,他都不买,生怕违反了政策。像这样的干部,就算不错了。他那样一个芝麻官,能有多大的权。还能要求他什么? ”
吴宾说:“那也不能净往歪处想我们。小宋跟他要房子,他连正眼都不瞧,在那儿翻报纸,看广告。让小宋在一边站了老半天才开腔:‘结婚? 你多大年纪了?’”‘二十七。您前些日子还问过我的年龄呢。’“你瞧瞧,他心里有咱们工人吗? 车间干部大小也是个官儿,他应该了解自己的工人。我看了本小说,说的是战争年代的一个团,上千人,不算少了。这个团政委的工作做到什么程度? 三天可以叫上团里新兵的名字,一个星期了解了新兵的家庭情况。咱们车间到头不过三百人。”
葛新发插嘴了:“那是小说。”
“别打岔,听下去。吴国栋接着说:‘你年龄还小嘛,咱们车间还有三十多岁的人没结婚呢,还是再等几年吧。党和国家不是提倡晚婚嘛,作为工人阶级的一分子,要考虑服从党的需要,国家的需要。’”我要是小宋,我就问问他:‘你多大岁数结的婚? 少给我来这套假招子。’“小宋太老实,说什么‘我的事不一样,非得赶快办不成,。
“你猜吴国栋想到哪儿去了? 没有比他更歪的心眼了。马上问小宋:‘出了什么问题? ’”他妈的! 出了什么问题,他怎么就不知道小宋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多么漂亮的事。这号人,还配给人家做思想政治工作,兼任什么支部书记? 他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们,拿我们当人,和我们心贴过心? 他应该知道我们有权利娶媳妇,提意见,要房子,吃馆子……好像我们是专政对象,他是专来监督我们的。小东,你说的不全对。一个车间的干部,不光把生产抓上去了就是好干部,他得把每个人的心都拢到一块,像你那样。你体贴大伙,大伙再累,也心甘情愿。人到底是人,又不是牲口,他是需要点儿温暖,同情,安慰,关怀的。这些东西带来的力量,是钱、是压制命令永远做不到的。“
为了吃馆子,吴宾和葛新发确有一两次没下班就提前走了。
杨小东早已警告过他们,再这么干,非得把这事儿拿到吴国栋那儿去说说不可,他决不再姑息他们。上次发完季度奖,他们俩没听小东的劝告,还是去了。一回车间,杨小东就批了他们:“我不让你们去,你们非去,这是第一个错误。上班吃饭,违反劳动纪律,这是第二个错误。你们应该主动去找吴国栋承认错误,不要让我去告状。”
他们耍赖,谁也不肯动窝。杨小东两只手像两把大台钳,拧着他们一人一只胳膊:“不去? 我押着你们去,我和你们一块检讨,检讨我这个班长没当好,你们才会上班吃馆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