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林和吴国栋都有些兴奋。不论吕志民掏不掏这一块钱,他们都会觉得称心。在这点上,他们也是相通的。要是他不掏,就是“五罚一元钱”的失败。他们乐得这一套瞎胡闹的新玩艺儿受到大家的抵制。要是他掏,那叫活该。他们就乐意看吕志民这种小青年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巴不得他们一个个像牛一样穿上鼻眼儿才好。
李瑞林说:“瞎起哄的时候挺来劲,拿一元钱就像从身上割下一斤肉。”这句话是有所指的。在陈咏明宣布撤销大庆办和政工组的大会上,李瑞林曾跳上台去痛心疾首地喊叫:“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还要不要走社会主义道路? ”台下的小青年又是哄笑,又是吹口哨,又是拍巴掌。就是这个吕志民把他从台上拽下来的,还说:“一边玩儿去吧,您哪。”
吴国栋插嘴说:“陈厂长不是在全厂宣布过吗? 你不知道? ”
吕志民开始慢慢腾腾地解上衣口袋上的扣子。陈咏明说过的话,吕志民愿意捧场。吴国栋那个得意劲儿,却让他窝火,他正琢磨来句什么话噎噎吴国栋才好。别看他是他的车间主任,他才不吃他那一套呢。
李瑞林不知怎么,想起刚才老吕头推着的那辆破车,穿着的那件破棉大衣。他忽然改变了主意:“算了,下次记着吧,这回你自己把烟头捡起来,扔进垃圾箱就得了。”
吕志民乖乖地捡起烟头,朝李瑞林挥了挥手,又朝吴国栋挑衅地瞥了一眼,骑上车子,扬长而去。
吴国栋忙转向李瑞林:“老李,您这是——”
“算了,何必从他开刀呢? 我得先从头头抓起。这条条是他们定的,对不对? ”
说好了,吃过中饭杨小东找葛新发和吴宾有“要事相商”。到时候,却不见了杨小东。哪儿去了呢? 是不是还没吃完? 他们又折回食堂。果然,杨小东端着两个胳膊肘,和吕志民在食堂门口站着。小吕一脸的不自在,脸上那个蛤蟆镜,像一对蜻蜓的眼睛,往下耷拉着,给吕志民那无精打采的脸,更添上一种百般无奈的样子。小东呢,两道浓眉,却得意地、时不时地往上一挑,嘴巴咧得挺大,谁也说不出他是在干正事,还是在逗乐子。吴宾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站在食堂门口。不过他并不露声色:“吃饱了撑的,跑食堂门口站岗来啦。”
杨小东不愧是杨小东,一向直来直去:“中午吃饭,是厂里人员顶集中的时候,我把他拽来,在这儿瞧瞧,到底有多少个戴蛤蟆镜的。”他转向吕志民,“瞧见了吧? 一共就俩,你是第三个,那两个是什么人,你心里全清楚。”然后,他严正起来,“我告诉你,咱们组就不能有这样的事,你压根儿就不是那号人,赶哪门子时髦? ”
“得,得,趁早收起来,没劲。装什么假华侨。”吴宾一把把吕志民的眼镜抓了下来。
葛新发眯着眼睛往天上瞅了瞰。太阳,整天整天地躲在灰蒙蒙的雾啊、云啊、煤烟子的后头。“就说是戴吧,大冬天的,也不是时候。”
“我当初可是有言在先,你们选我当班长,你们十三个人就是副班长,别管咱们组有什么事,你们都得把自己摆在班长的地位上,想想自己该怎么处理,那样,事就好办多了。你们当时都点了头的,没忘吧? ”
吕志民认账:“没忘。”
别管杨小东说什么,吕志民从来不带翻脸。
小哥们儿相交,讲的是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