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爱却一下子拉开自己的胸膛吼道:“你打,你打,你当着抗家祖宗的面,把杭家明煤正娶的女人打死啊!”
杭嘉乔也大吼:“你倒是还有力气叫!赵寄客都被日本人拉出去毙了,我看你还有几分胆狂!“
绿爱一听,天塌一般地怔住了,她看看手指上的金戒指,再看看细雨蒙蒙的天空,悲惨地嘶叫起来:“寄客啊……”然后,一头就朝嘉乔撞去。
杭嘉乔气得发疯一样院子里乱窜,一头撞在了家中原有的盛水的大缸上。水缸里只剩下一点天落水,杭嘉乔突然恶向胆边生,他立刻叫了几个人把那水缸倒了水,翻了过来,然后对吴有说:“有哥,把这女人给我罩到缸里去,看她还能够长了翅膀飞!”
吴有这一头拖着乱撞乱骂的绿爱,身上被踢了许多脚,也是正不堪其受。见有一个关人的去处,顿时来了精神,三下两下地就把绿爱拖到那缸下。绿爱还在破口大骂呢,只听旬然一声,就如那西湖边的白娘子被罩到雷峰塔下一般,竟被活活地罩到了那院子里的缸底下了。
凡在场的人都听见沈绿爱的最后一句话:“杭嘉乔,你要遭报应的!你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周围也安静了,沈绿爱骂着骂着就没了声音。吴有悄悄对嘉乔说:“不会真把她给闷死吧,万一那头皇军向我们要人呢。”
嘉乔撇撇嘴说:“放心,我留着一手呢。你看那缸沿上,我叫人垫了一块瓦,能透气的,不过先教训教训她罢了。人在我们手里,什么时候叫她死,她也不能再活;我们要她活着,她也死不了。“
杭嘉乔这最后的一句话,偏偏就是大错了。三个时辰之后,他坐在自己看中的那一进院子中,再差吴有去看看缸里面的动静。没想吴有片刻就失魂落魄地跌爬进来,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她、她、她真死了——”
“谁死了?你说什么,你别弄错,怕不是昏过去了,再去看看——”嘉乔一身冷汗就出来了,他的肩膀上,刚才被绿爱咬过的地方,突然一阵剧痛。
“真死了,人都开始僵了。”
嘉乔一下子捂住肩头,刚才的伤口,突然冒出血来。他想不明白,她怎么就那么死了?她是他亲手杀死的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绿爱是早已准备好死的,只要寄客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上,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苟活的人儿,一听说寄客被日本人杀了,她就吞了金子。
杭嘉乔连忙松了自己的手,站起来要走,就发现自己捂着肩头的手指上渗出了血。一开始他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手指分开,伸到眼前,他的手血糊糊的一片。他一下子就被这血击垮了,从来没有的恐惧,也像那口罩住了绿爱的大缸一样,罩住了他的本来就很黑暗的灵魂,甚至把他的眼睛也罩住了。他跨出客厅,没走两步,眼前就一黑,一屁股就跌坐在台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