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鹏见说小姐如此之妙,不觉神魂俱动,就要边孺人到贾府去。
这壁厢边孺人正要起身,莫夫人因见边孺人长久不来,恰好叫丫鬟[huán]春鸿到边孺人家里来。边孺人就同春鸿到贾府去。见了夫人,说及魏家郎君,领萧夫人致书之意。莫夫人吃惊道:
“正在此想念,恰好到此,可速速为我召来。”就着春鸿来请,魏鹏随步而往。到于贾府门首,春鸿先进通报,随后就着两个青衣出来引导,到于重堂。
莫夫人服命服而出,立于堂中,魏鹏再拜。夫人道:“魏郎几时到此?”魏鹏道:“来此数日,未敢斗胆进见。”夫人道:
“通家至契。一来便当相见。”坐定,茶罢,夫人道:“记得别时尚在怀抱,今如此长成矣。”遂问萧夫人并鸑、鷟二兄安否何如,魏鹏一一对答。夫人又说旧日之事如在目前,但不提起指腹为婚之事。魏鹏甚是疑心,遂叫小仆青山解开书囊,取出母亲之书并礼物数十种送上。夫人拆开书从头看了,纳入袖中,收了礼物,并不发一言。
顷间,一童子出拜,生得甚秀。夫人道:“小儿名麟儿也,今十二岁矣。与太夫人别后所生。”叫春鸿接小姐出来相见。
须臾,边孺人领二丫鬟拥一女子从绣帘中出,魏鹏见了欲避,夫人道:“小女子也,通家相见不妨。”小姐深深道了“万福”,魏鹏答礼。小姐就坐于夫人之侧,边孺人也来坐了。魏鹏略略偷眼觑那小姐,果然貌若天仙,有西子之容、昭君之色。魏鹏见了就如失魂的一般,不敢多看,即忙起身辞别。
夫人留道:“先平章与先参政情同骨肉,尊堂与老身亦如姐妹,别后鱼沉雁杳,绝不闻信息,恐此生无相见之期。今日得见郎君,老怀喜慰,怎便辞别?”魏鹏只得坐下,夫人密密叫小姐进去整理酒筵。
不一时间,酒筵齐备,水陆毕阵。夫人命儿子与小姐同坐,更迭劝酒。夫人对小姐道:“魏郎长于你三月,自今以后,既是通家,当以兄妹称呼。”魏鹏闻得“兄妹”二字,惊得面色如土,就像《西厢记》说的光景,却又不敢作不悦之色,只得勉强假作欢笑。夫人又命小姐再三劝酒,魏鹏终以“兄妹”二字饮酒不下。小姐见魏郎不饮,便对夫人道:“魏家哥哥想是不饮小杯,当以大杯奉敬何如?”魏郎道:“小杯尚且不能饮,何况大杯!”小姐道:“如不饮小杯,便以大杯敬也。”
魏郎见小姐奉劝,只得一饮而尽。夫人笑对边孺人道:“郎君既在你家,怎生不早来说?该罚一杯。”边孺人笑而饮之。饮罢,魏郎告退。夫人道:“魏郎不必到边孺人处去,只在寒舍安下便是。”魏郎假称不敢。夫人道:“岂有通家骨肉之情,不在寒舍安下之理?”一壁厢叫家仆脱欢,小苍头宜童引魏郎到于前堂外东厢房止宿,一壁厢叫人到边孺人家取行李。
魏郎到于东厢房内,但见屏帏床褥、书几浴盆、笔砚琴棋,无一不备。魏郎虽以“兄妹”二字不乐,但遇此倾城之色,眉梢眼底,大有滋味,况且又住在此,尽可亲而近之,后来必有好处,因赋《风入松》一词,醉书于粉壁之上:
碧成十二瞰湖边,山水更清妍。此邦自古繁华地,风光好,终日歌弦。苏小宅边桃李,坡公堤上人烟。绮窗罗幕锁婵娟,咫尺远如天。红娘不寄张生信,西厢事,只恐虚传,怎及青铜明镜,铸来便得团圆!
不说魏郎思想贾云华。且说贾云华进到内室,好生牵挂魏郎,便叫丫鬟朱樱道:“你去看魏家哥哥可曾睡否?”朱樱出来看了回复道:“魏家哥哥题首诗在壁上,我隔窗看不出,明日起早待他不曾出房,将诗抄来与小姐看看是何等样诗句。”
看官,你道朱樱怎生晓得,原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樱日日服侍小姐,绣床之暇,读书识字,此窍颇通。次日果然起早,将此词抄与小姐看。小姐看了暗笑,便取了双鸾霞笺一幅,磨得墨浓,蘸笔饱,也和一首付与朱樱。朱樱将来送来与魏郎道:“小姐致意哥哥,有书奉达。”魏郎拆开来一看,也是一首《风入松》词道:
三人家在汉江边,才貌及春妍。天教吩咐风流态,好才调,会管能弦。文采胸中星斗,词章笔底云烟。蓝田新种璧娟娟,日暖绚晴天。广寒宫阙应须到,《霓赏曲》,一笑亲传。好向嫦娥借问,冰轮怎不教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