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不知是甚么样儿,等我去看看。”遂走起身,到后楼来,见了素英小姐道:“小姐,怎就将一枝珠花失落了?”
素英道:“不知怎生就失落了。”张媒婆道:“是怎样儿,可拿来我看看,不知可好配?”素英便叫丫鬟[huán]:“去拿点心茶来,与张娘娘吃。”丫鬟去了,素英见身旁无人,因低低对张媒婆说道:“我花不曾不见,因有一件事要央你,假说不见珠花,方好来寻你。”张媒婆道:“不知小姐有甚事央我?”素英道:
“我昨日在虎丘看菊,船泊在一个酒楼对面,只见酒楼上一少年秀才,在那里看菊花饮酒,甚是风流。他看见我十分留意,我问船上人,有认得他是唐季龙,有名秀才。张媒娘,你是我心腹人,我不瞒你,我见他甚是挂意。今央你替我寻见唐秀才,说昨日虎丘相见的就是我,约他在那里会一会,我自重重谢你!”张媒婆道:“小姐说的就是唐季龙相公么?果然好个人儿,怪不得小姐动情!”花素英道:“你原来认得他?”
张媒婆道:“我怎么认不得他?他人儿虽是少年风流,但只是生性有些难说话。我替他讲了几头亲事,他嫌不好道歹,再不肯便应承。我如今正有庄家一头亲事,要与他说,小姐的事既吩咐我,我自留心去说。但小姐须要细密,若吹风儿到元相公耳朵里,他就恼我个死哩!”素英道:“这头亲事,爹爹原替我配错了!我闻得他不学好,整日在外面不是嫖,就是缠人家妇女,你提他怎么?”因在妆盒里取了二两银子,递与张婆道:“这银子你拿去买果子吃,央你的事,须替我在心!”
张媒婆接了银子,道:“小姐待我不薄,我自然替小姐上心,不消小姐再三吩咐。”遂辞谢出来。心中暗笑道:“他夫妻两个,男的央我去偷婆娘,女的央我去养汉,以我看来,正是人配就的一对好夫妻,毫厘不错,他反说配错了。”又想道:
“元公子男求女,原是个难题目,自然不成;花小姐女求男,这个题目还容易做。两桩买卖做成一桩,趁他些银子也好。”
主意定了,过得一两日,真个走到唐辰家里来。
这日唐辰正留庄临在家,小饮了半日,方才别去。忽张媒婆走来,看见唐辰,因说道:“唐相公好春色!”唐辰酣酣的答道:“几家门户重重闭,春色何缘得入来?张媒娘说的亲事,再没有一头好的,今日就有好的,也不须开口了。”张媒婆笑道:“唐相公这等拣精拣肥的主顾,就有正经的好大亲事,我也没这些气力与你缠了。今有送上门,又巧又好的小亲事,与你做个媒,你肯重重谢我么?”唐辰笑道:“这又是张娘娘的奇谈了,亲事便是亲事,有甚么大亲事、小亲事?”张娘婆笑道:“唐相公好文章不知做了千千万万,怎这样一个题目便解不来?”唐辰道:“实是懵懵解不来。”张媒婆道:“我便解与唐相公听,只要唐相公嘴稳些!”唐辰道:“我学生从来守口如瓶,倒不劳吩咐。”张媒婆道:“这等便好!娶来一世做夫妻,便是大亲事;一时间遇着,你贪我爱,便就是小亲事。”
唐辰道:“这等说来,是奸淫之事了。你也不知我唐季龙是个正人君子,岂为此禽兽之行?”张媒婆笑道:“唐相公不要假撇清,你的来踪去迹我已知道了。”唐辰笑道:“我唐季龙从不曾钻穴相窥,又不曾投梭折齿,有甚来踪去迹?”张媒婆道:
“唐相公不要嘴强,你虎丘看菊饮酒的事发了,还要假惺惺瞒我。”唐辰听了,只认做庄家议亲之事,便大声说道:“我与庄老爷看菊饮酒,是诗文一脉,就是他女儿要将许配与我,况有王相公为媒,自是明公正气之事,又不瞒人,何为事发?”
张媒婆道:“这头亲事,我正想着要说与唐相公,不知你们也讲动了,就讲成,这媒人原要我做,此乃是大亲事了。不是他,唐相公再去想。”唐辰道:“虎丘看菊,惟此而已,再无别事。”张媒婆道:“唐相公,你在酒楼上吃酒时节,可有一只大酒船泊在你楼下?”唐辰想想道:“是有一只酒船泊在楼下。”张媒婆道:“船中帘下,一个美貌女子,你可曾看见么?”
唐辰又想一想道:“是有一个女子在帘下。”张媒婆道:“唐相公曾对着那女子笑么?”唐辰笑道:“这个却不曾。”张媒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