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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玛特辽莎是玛特辽娜的小名。
②格列纳结尔兵,帝俄时代精选的步兵或骑兵,以身材高大闻名。
从此他的健康就衰退了。他在一些小矿井里又工作了一个时期,后来在矿井里当马车夫,经过半生的漂泊,他就在这个迦夫利罗夫庄,在玛特辽娜陪嫁的小房子里定居下来了。
邬丽亚刚抓住自家的门,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爱自己的父母,而且一个人在年轻时候往往如此,她不仅想不到,而且不能设想,在生活中当真会有一天需要撇开家庭自己单独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现在,这个时刻却来临了。
邬丽亚知道,她的父母年老多病,而且对自己的家十分留恋,所以不会下决心离开。他们的儿子在军队里,邬丽亚又是一个没有确定的生活方向的姑娘,一个没有职业的人,照管不了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比邬丽亚大得多,丈夫是矿井管理处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职员,都住在他们家里。这个大女儿有她自己的孩子,她也下不了决心离开。他们大家都早已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决不离开家园。
只有邬丽亚,在这最后关头之前,心里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也没有一个坚定的目标。她总觉得,应当由别人来给她做主。有时她想参军,一定要进空军,于是她就写信给她的在一个空军部队里做技师的哥哥,问他能不能设法让她进航空学校。有时她觉得,干脆不如像克拉斯诺顿的某几个姑娘那样,进护士训练班——这样她很快就可以进作战部队。有时她心里暗暗希望到敌占区去参加游击队的地下活动。有时,她心里又突然充满了如饥似渴的要学习的愿望,要继续学习!战争总不能永远打下去,它一旦结束,就又要生活和劳动,那时就更需要通晓业务的人,她不是很快就可以成为一个工程师或者教师吗?但是结果谁也不来支配她的命运,而现在时候已经到了,她得打开门并且……
直到此刻,她才感到,生活会变得多么可怕。她得丢下父母任凭他们受敌人凌辱,只身闯进这个茫茫的、可怕的、充满困苦、流浪和斗争的世界……她觉得膝盖十分软弱无力,差点坐在地上。啊,要是她能够马上钻进这个舒适的小房子,关上百叶窗,倒在自己的少女的卧榻上,就这样悄悄地躺着,不作任何决定,那该多么好呀!这个黑头发的小姑娘邬丽亚跟别人有什么相干呢!就这样爬上床,蜷着腿,生活在相亲相爱的亲人中间,管它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什么时候发生?会不会拖得很久?也许,它并不十分可怕吧?
但是在这同一刹那,她因为自尊心受到屈辱而颤抖了:她怎么能容许得出这样的结论?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选择了:母亲已经迎着她跑过来。是什么力量使母亲从病榻上起来的呢?母亲的后面是父亲、姐姐和姐夫。孩子们也跑了过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焦急不安的痕迹,小外甥一个劲儿地哭着。
“你到底跑到哪儿去啦,我的好女儿?一清早就不见你的影儿!快到阿纳托里那里去,要是他还没有走,快去,女儿!”母亲说,眼泪顺着她的被风吹日晒的、苍白的、满是皱纹的两颊滚下来,她也不打算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