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们站在那儿。”
奥列格家的门开了,有人走出来,正碰上了谢辽萨和华丽雅要避开的那两个人。
“是刘勃卡吗?你们怎么不进来?”是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的低低的声音。
“嘘……”
“是自己人!”谢辽萨说了就抓住华丽雅的手,把她拖了进去。
在黑暗里只听到刘勃卡吃吃的笑声。她和拿着吉他的谢尔格跟谢辽萨和华丽雅都笑得透不过气来,互相抓住了手,跑进了奥列格家的厨房。他们一个个都像落汤鸡似的,浑身稀脏,可又是这样欢天喜地,所以维拉外婆一看见他们就举起罩着花衣袖的瘦长的胳膊,说道:
“哎哟,我的老天爷!”
像这样在德国人已经统治了三个多月的城市里,在没有生火的房间里,在油灯光下举行的这个晚会,他们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参加。
真奇怪,一张沙发上怎么能坐得下他们十二个青年人。他们互相紧挨着,低着头,轮流出声地读着报告,他们的脸上不自觉地反映出一部分人今天坐在收音机旁,以及另一部分人在这次踏着泥泞的夜征中所体验到的心情。他们的脸上反映出将他们中间某些人联系在一块、又像电流似的传给别人的爱,同时又反映出年轻的心灵在接触到人类的伟大思想、特别是在接触到能够表达他们目前生活中最重要事物的思想时所产生的那种共同的无比幸福之感。他们的脸上流露出友情、灿烂的青春、以及前途光明那种幸福的表情……置身在他们中间,连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都感到自己是年轻而幸福的。只有维拉外婆因为年纪大,阅历多,只是用浅黑的手掌托着瘦削的脸,怀着某种担心和突如其来的爱怜凝望着这些年轻人。
青年们读完了报告,都沉思起来。外婆的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神气。
“嗳,小伙子们和姑娘们,”她说,“我望着你们,心里就想:这哪行呢?这么伟大的节日!你们朝桌上看看!那瓶酒可不是为了摆样子的!应当把它喝掉!”
“啊,我的姥姥,你是最好的姥姥!……来吧,来喝吧!……”奥列格叫起来。
要紧的是别大声地嚷。谁一提高嗓门,大伙就齐声嘘他,这使大伙觉得非常好笑。他们决定还是要轮流在房子附近望风;最有趣的是,谁要是向旁边的男同伴或是女同伴献殷勤或是得意忘形,就会被赶出去望风。
在正常情况下,白头发的斯巧巴很能高谈阔论,但是如果他喝了一点酒,他就只能讲他心爱的东西。他的满是雀斑的小鼻子上覆满了汗珠,他开始对他旁边的妮娜大讲其红鹤。大伙都嘘他,于是他立刻被赶到外边望风去了。他回来的时候正好大伙把桌子推到一旁,谢尔格正拿起吉他。
谢尔格弹奏的姿势是俄罗斯工人中间特别流行的那种俄罗斯式的、轻松随便的姿势,弹奏时弹奏者的整个姿势,特别是面部,对发生的事情要表现出漠不关心的神情:他既不看跳舞的人,不看观众,当然也不看乐器,他并不特别看着什么,而他的手却要自然而然地弹出令人非常想跳舞的曲子。
谢尔格拿起吉他,弹起战前很流行的一支外国波士顿舞曲。斯巧巴向妮娜冲了过去,他们就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