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被赶出故乡,有的人重返故乡,有的人要找寻不会被人认出来的地方,有的人穿过战线到自由的苏维埃土地上去,有的人突围而出,有的人逃出德国俘虏营或是集中营,有的人仅仅是迫于贫困出来寻衣觅食、有的人(游击队员、地下工作者、在敌后从事破坏活动的人、鼓动员、敌后侦察员、伟大人民的撤退了的伟大军队的侦察员)拿起武器同压迫者斗争,——他们不住地走着,走着,像砂子一样难以胜数……
在太阳底下,有一个身材矮小、面色红润的人从顿涅茨河那边沿着草原上的大路走过来。他一身普通的农民打扮,留着深黄色的柔软的农民式的胡子,肩后背着一个粗麻袋。像他这样行路的人,有成千上万……怎么能认得出他是什么人呢?他有一双蓝眼睛,但是你总不能去细看每个人的眼睛,而且光看眼睛又怎能看得出一切呢?也许,这双眼睛里跳动着魔里的火星,可是遇到宪兵队里的骑兵军士先生甚至宪兵队里的骑兵上士先生的时候,它们就成了最普通的人的眼睛。
这个身材矮小、留着深黄色胡子、一身农民打扮的人走进伏罗希洛夫格勒城,就消失在街头的人群里面。他进城来干什么?也许,他的麻袋里装的是牛油、或是乳渣、或是鸭子,拿到市场上来换些钉子、棉布或是食盐吧?也许,这就是普罗庆柯本人,这个可怕的人物甚至能够破坏卫戍司令部第七处顾问舒尔茨博士的政权!……
在小矿城郊外,靠近通向草原的一条又窄又暗的山沟上端,在一所木头房子里,在唯一的那扇窗上有被子遮着的房间里,在点着小油灯的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已经中年以上,脸上的肉沉重地往下坠着,另一个是精力充沛的青年,暗金色睫毛底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有着共同的东西,它甚至表现在:他们俩在这样的深夜,在被德军占领的这些不幸的日子里,还穿得引人注目地整洁、还打着领带。
“你们要培养因为我们的故乡顿巴斯而感到自豪的感情。你记不记得我们老一辈的同志们——阿尔焦姆①、克里姆伏罗希洛夫、巴尔霍明柯——是怎样斗争的?”上年纪的那个人说,他的严厉的眼睛里反射出来的好像不是这暗淡的灯光,而是那些早已过去的战斗的光辉。“你记得吗?你能不能把他们的事迹讲给青年们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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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阿尔焦姆(真名:费多尔安德烈耶维奇谢尔盖耶夫,1883—1921),一九○五年参加共产党,一九○五和一九一七年革命的积极参加者,顿巴斯革命运动的组织者。
青年坐在那里,天真地把头偏向比右肩略高的左肩。
“我记一记得……我能一能讲。”他略微有些口吃地回答。
“什么是我们顿巴斯的光荣呢?”上年纪的那个人接着说,“不管我们是多么困难,无论是在国内战争时期,是在以后的第一个和第二个五年计划时期,以及现在的战争时期,我们始终都光荣地履行我们的天职。你要使青年们对这一点有深刻的感受……”
上年纪的那个人停了一下。青年尊敬地望着他,没有作声。上年纪的那个人接下去说:
“你们要记住:警惕性——是地下工作之母……你看过电影《恰巴耶夫》吧?”他问的时候没有带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