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这句话,自以为俄语说得非常准确,就把目光从外婆身上移到双手捧着辫子站在茉莉花丛中的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身上,然后又移到外婆身上。
“你怎么啦,列娜?去,领他看!”外婆窘迫地哑声说道。
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双手捧着辫子,穿过花坛向屋子走去。
军官惊奇地对她望了一会,又把目光移到外婆身上。
“怎么样?”他把浅色的眉毛一扬,说。他那年轻的、保养得很好的绔袴子弟的脸上露出了任性的神情。
外婆不习惯地跨着细步,几乎像跑一样向屋里走去。军官和勤务兵跟在她后面。
柯舍沃伊家住的房子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厨房。如果客人从厨房里进来,直接就可以到做餐室的大房间,房间里有两扇窗子临着跟公园街平行的街道。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的床和奥列格平时睡的长沙发也放在这里。餐室左面的门通尼柯拉尼柯拉耶维奇夫妇带小孩住的房间。右面还有一扇门通外婆住的那个很小的小房间。这个小房间和厨房共一堵墙,墙那边正好就是炉灶,厨房里生起炉灶的时候,房间里就热得难受,特别是在夏天。但是外婆跟所有的农村老年妇女一样,喜欢暖和,要是热得太难受,她就打开通小庭园的小窗,窗下种着一丛丁香。
军官走进厨房,草草地打量了一下,然后略微弯下身子(免得头碰着门框)走进餐室。他站了一会,眼睛向四面扫射着。显然这里很中他的意。房间粉刷得干干净净,到处一尘不染,漆过的地板上铺着家制小地毯,虽然粗糙,然而很清洁,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床上的被单也是雪白的,两只枕头一大一小,拍得松松的,覆着轻飘飘的绢纱之类的东西。窗台上摆着花。
军官在门口又弯下身子,很快地走进柯罗斯蒂辽夫夫妇的房间。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留在餐室里,仰起头来靠着门框,柔密的淡亚麻色头发好像是一个光环;她甚至没有发觉她的辫子是在什么时候和怎样用发针卡住的。维拉外婆跟着德国人走了进去。
这个小房间,里面摆着小书桌和整齐的文具,桌头和门框的小钉上挂着丁字尺、三角板和曲线板,德国人看了也很中意。
“好!①”他满意地说。
突然他看见被子团皱的床,——玛丽雅安德烈耶芙娜进来的时候,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就躺在这张床上。他快步跨到床前,翻开被子和被单,带着嫌恶的神气用两个指头提起鸭绒褥子,弯下腰来用鼻子闻了一下。
“没有臭虫吗?”他皱着眉头问维拉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