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眼也不眨地盯着这些汽车,她的指头骨节稍粗的小手突然急遽地把辫子一根一根提起来,盘绕在头上。她这个动作做得非常快,完全是机械的,后来她发觉没有带发针,可是还站在那里,双手捧着头上的辫子,望着街道。
玛丽雅安德烈耶芙娜发出一声轻轻的叫喊,离开茉莉花丛,撒腿就跑,——她不是往通大街的门口跑,而是朝着房子往回跑。她从教师住的那半边绕过去,从另外一扇旁门跑到和德国人走的那条大街平行的街上。这条街上连人影也不见,她就沿着街跑回家去。
“原谅我,我已经没有力气给你准备了……放勇敢些……你得赶快躲起来……他们可能马上就冲到我们街上!”玛丽雅安德烈耶芙娜对丈夫说。
她把手按在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但是她像所有健康的人一样,跑得满脸通红,浑身大汗,因此她那副激动的模样跟她所说的那件事情的可怕意义并不相符。
“德国人?”刘霞轻轻地说,声音里带着完全不像孩子应该有的恐怖口吻,玛丽雅安德烈耶芙娜一听,突然住了嘴,望了望女儿,迷惘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华丽雅在哪里?”
玛丽雅安德烈耶芙娜的丈夫站在那里,嘴唇发白,默不作声。
“我可以告诉你,我全看见了。”刘霞说话的声音非常轻,非常严肃。“她在花园里看书,有个男孩子,——差不多像大人了,——翻过栅栏跳了进来。她先是躺着,后来坐了起来,他们谈了一会,后来她跳了起来,他们就一同翻过栅栏跑了。”
“跑到哪儿去了呢?”玛丽雅安德烈耶芙娜眼睛盯着她问道。
“是往公园那边跑的……毛毯留在那里,枕头跟书也留在那里。我以为她一会就会回来,就出去看着东西,可是她没有回来,我就把东西都收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