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听到"血"字,就站起来,懒洋洋地瞟一眼污斑。
“对,是血,"他嘟哝说。
“既然有血,可见他就不是闷死的!"楚比科夫恶狠狠地瞧着玖科夫斯基说。
“他们是在卧室里把他闷死的,可是抬到这儿,又怕他活过来,就拿一个尖东西扎他。花丛下面的血迹表明,他在那儿躺得相当久,因为他们在找东西,想法把他从花园里抬出去。”“哦,那么这只靴子呢?”“这只靴子进一步肯定了我的想法:他是在临睡以前脱靴子的时候遇害的。当时他已经脱掉一只靴子,至于另一只,也就是这只,他刚来得及脱掉一半。这只脱掉一半的靴子,等到他身体颠动和落地,就自己掉下来了。……”“好厉害的推想力,瞧瞧您!"楚比科夫冷笑一下说。"他讲得天花乱坠,天花乱坠!您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唠唠叨叨发空论?您与启发空论,不如取下点带血的青草来供化验用!"他们检查完毕,把调查的地点画下草图以后,就动身到总管家去写报告,吃早饭。吃早饭的时候,他们谈起话来。
“那怀表、钱和其余的东西,……都安然无恙,"楚比科夫第一个开口说。"这跟二乘二等于四一样清楚:这个凶杀案根本不是见财起意。”“这个案子是由有知识的人干出来的,"玖科夫斯基插嘴说。
“您根据哪一点得出这个结论?”
“那根瑞典火柴帮了我的忙,本地的农民至今还没学会使用这种火柴。只有地主们才使用这种火柴,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地主都如此。顺便说一句,这个凶杀案不是由一个人干的,至少有三个人:两个人按住他,另一个人闷死他。克里亚乌左夫力气很大,凶手一定知道这一点。”“假定说,他睡熟了,那他的力气于他还有什么用?”“凶手到他那儿去,正赶上他脱皮靴。他在脱皮靴,那么足见他没睡觉。”“不用想入非非!您还不如吃饭的好!”“按我的想法,老爷,"花匠叶弗烈木把茶炊端到桌上来,说,"干这件坏事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尼古拉希卡。”“非常可能,"普塞科夫说。
“这个尼古拉希卡是谁?”
“他是东家的听差,老爷,"叶弗烈木回答说。"要不是他,还会是谁?他是个强盗,老爷!他又是酒鬼,又是色迷,只求圣母保佑,叫世上不要再有这种人才好!平时他总是给东家送酒去,他服侍东家上床睡觉。……不是他还是谁?再者,我斗胆禀告一声,老爷,有一回,他,这个混蛋,在小酒店里夸下海口,说要把东家打死。……这都是阿库尔卡惹出来的事,他们争夺一个娘们儿。……他姘上一个大兵的老婆。
……可是东家看中她,跟她亲近,得,他就……当然,冒火了。……现在他醉醺醺地倒在厨房里。他呜呜地哭,……假意说他为东家伤心。……”“确实,为阿库尔卡这种女人是很容易动肝火的,"普塞科夫说。"她是大兵的老婆,是个村妇,不过……。难怪玛尔克伊凡内奇叫她娜娜。她也真有点象娜娜,……媚里媚气①的。……”“我见过她,……我知道,……"侦讯官说,拿出红手绢来擤鼻子。
玖科夫斯基涨红脸,低下眼睛。警察分局长用手指头轻①法国作家左拉所著长篇小说《娜娜》中的女主人公。
轻地叩着茶碟。县警察局长开始咳嗽,不知什么缘故打开皮包翻东西。看来只有医师一个人听到人家提起阿库尔卡和娜娜却无动于衷。侦讯官吩咐把尼古拉希卡带上来。尼古拉希卡是个身材瘦长的年轻小伙子,长鼻子上布满麻点,胸脯凹进去,穿着东家赏给他的旧上衣。他走进普塞科夫的房间,对侦讯官跪下去,匍匐在地。他脸上带着睡意,泪痕斑斑。他喝醉了,站也站不稳。
“你的东家在哪儿?"楚比科夫问他说。
“他给人害死了,老爷。”
说完这话,尼古拉希卡开始睒巴眼睛,哭起来。
“我们知道他给人害死了。可是现在他在哪儿?他的尸体在哪儿?”“听说他让人从窗子里拉出去,埋在花园里了。”“嗯!……我们的调查结果已经传到厨房里了。……真糟糕。小伙子,你东家遇害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儿?也就是说星期天晚上你在哪儿?"尼古拉希卡扬起头来,伸直脖子,想一想。
“不知道,老爷,"他说。"我当时喝醉酒,记不得了。”“Alibi!"玖科夫斯基小声说,冷笑,搓手。①"哦。那么,你东家窗子底下怎么会有血呢?"尼古拉希卡仰起头来,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