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十二品文官和十四品文官①下了班,在涅瓦大街上慢步走着。他们由斯特鲁奇科夫领着,去他家参加他的命名日晚宴——
“我们马上就要大吃一顿了,诸位老兄!”过命名日的人大声想象着说,“咱们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我那小娘子烤了不少馅儿饼。面粉是我昨天傍晚亲自去买来的。有白兰地……是沃龙佐沃出产的……我老婆恐怕等得不耐烦啦!”
斯特鲁奇科夫住在很远的地方。他们走啊走啊,最后总算走到了。他们进了门厅,所有的鼻子都闻到了馅饼和烤鹅的香味。
“诸位都闻到了吧。”斯特鲁奇科夫问,高兴得嘻嘻地笑起来,“请宽衣,先生们!把皮大衣都放在箱子上!卡佳在哪儿?哎,卡佳!各科的同事都来了!阿库林娜,你来帮各位先生脱大衣!”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指着墙上问道。墙上有一很大钉子,钉子上挂着一顶新制帽,帽舌和帽徽闪闪发光。官员们面面相觑,顿时脸色发白。
“这是他的帽子!”他们小声说,“他……在这儿?!”
“是的,他在这儿,”斯特鲁奇科夫支支吾吾地说,“在卡佳那里……我们走吧,先生们!我们找一家饭馆先待一会儿,等他走了再回来。”
这伙人又扣上大衣纽扣,出了门,懒洋洋地朝饭馆走去。
“难怪你家里有股子鹅的气味,原来有一只大公鹅待在那里。”档案助理员放肆地说,“贵是魔鬼支使他来的!他会很快走吗?”
“会很快的。从来不超过两个钟头。哎,我饿了!一上来咱们先喝伏特加,就鲱鱼下酒……然后再喝一杯,诸位老兄……两杯后立即上馅儿饼。否则就没胃口了……我那小娘子烤的馅饼可好哩,再上菜汤……”
“沙丁鱼你买了没有?”
“两罐呢。腊肠有四个品种……我老婆想必也饿了……偏偏他闯来了,真见鬼!”
他们在小饭馆里坐了一个半钟头,为了摆摆样子,每人喝了一杯清茶,之后又回到斯特鲁奇科夫家里。他们进了门厅。香味比刚才的更浓了。从半开的厨房门里文官们看到一只鹅和一盘黄瓜。女仆阿库林娜正从炉子里取出一样东西。
“又不凑巧,诸位老兄!”
“怎么回事?”
官员们的胃难受得抽紧了:饥饿可不是姑妈①,现在那可恶的钉子上挂着一顶貂皮帽——
“这是普罗卡季洛夫的帽子,”斯特鲁奇科夫说,“我们还是走吧,先生们!找个地方再等一等……这一位坐不长的……”
这时从客厅里传出一个沙哑的男低音:“这么一个猬琐的人家里却有个漂亮老婆!”
“痴人有痴福嘛,大人!”有个女人随声附和道。
“我们还是走吧!”斯特鲁奇科夫呻吟着说。
他们又回到那家小饭馆。这回他们要了啤酒。
“普罗卡季洛夫可是个有权势的人物!”大伙儿开始安慰斯特鲁奇科夫,“他在你家坐上一个钟头,保管你……十年官运亨通。福星高照呀,老兄!你干什么伤心?用不着伤心。”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用不着伤心。问题不在这儿!我难受的是,肚子饿得慌!”
又过了一个半钟头,他们又回到了斯特鲁奇科夫家里。貂皮帽仍旧挂在钉子上。无奈只得再一次撤退。
直到晚上七点多钟,钉子才解除负担,他们才吃上馅饼!可是馅饼干瘪,菜汤不热,鹅也烤焦了——一桌美味都让斯特鲁奇科夫的官运给糟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吃得可有滋有味的。
一八八三年二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