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倘若说文克尔先生上午的行动已经是不可思议的,那么,在他自己的感情的影响之下,并且在分享了那一瓶或六瓶酒的影响之下,准备和他的朋友告别的时候,那行动就变得十分神秘和严肃了。他滞留在后面,等特普曼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走掉之后,于是疯狂地抓住匹克威克先生的手,脸上带着一种表情,其中的强烈而巨大的决心和浓重而实在的忧郁可怕地混合在一起。
“晚安,我的亲爱的先生!”文克尔先生低声说。
“保佑你,我的亲爱的朋友!”热心肠的匹克威克先生答,回报他的是青年朋友的紧紧的握手。
“走吧!”特普曼先生在过道里喊。
“来啦,来啦,马上,”文克尔先生答。“晚安!”
“晚安,”匹克威克先生说。
又晚安了一次,再又一次,然后又说了五、六次,而文克尔先生还是紧紧抓住他朋友的手,并且还带着那种奇怪的表情盯着他的脸。
“有什么事吗?”匹克威克先生终于说,那时候他的手臂已经因为握手搞得疲倦了。
“没有什么,”文克尔先生说。
“好,那么晚安,”匹克威克先生说,想把手挣脱出来。
“我的朋友,我的恩人,我的光荣的伴侣,”文克尔先生喃喃地说,抓住他的手腕。“不要以为我太苛刻啊;不要啊,当你知道,被绝望的阻碍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我——’”
“走吧,”特普曼先生说,又出现在门口。“你走吧,还是让我们都被关在里面吧?”
“来了,来了,我就来,”文克尔先生答。于是费了好大劲才掉头而去了。
匹克威克先生在默然的诧异之中目送他们在过道里走去的时候,山姆维勒在楼梯口出现,并且对文克尔先生的耳朵里嘘嘘地说了一些什么。
“啊,当然,你相信我好了,”那位绅士大声说。
“谢谢,先生。你不会忘记吧,先生?”山姆说。
“当然不会,”文克尔先生答。
“祝你幸运,先生,”山姆说,摘帽致敬。“我非常想跟你同去,先生;但是东家自然是第一重要的啊。”
“你留在这里是有道理的,”文克尔先生说。说了这些,他们就下楼去了。
“非常奇怪,”匹克威克先生说,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桌子旁边想心事。“那个年青人究竟要做什么事呀。”
他坐着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看守洛卡的声音在问是否可以进来。
“完全可以,”匹克威克先生说。
“我给你拿来一只软一点的枕头,先生,”洛卡说,“换掉你昨天夜里临时用的。”
“谢谢,”匹克威克先生说。“喝一杯葡萄酒吗?”
“你真好,先生,”洛卡先生答,接住递过来的杯子。“祝你好,先生。”
“谢谢,”匹克威克先生说。
“我非常难过,先生,你的房东今天夜里心情不好哪,”洛卡先生说,放下杯子,察看着他的帽子的衬里预备再戴在头上。
“什么!那个高等法院犯人!”匹克威克先生嚷。
“他做高等法院犯人是不会很久了,先生。”洛卡答。把帽子转了一个身,让厂家的名字正面向上,同时还在朝帽子里面看着。
“你说得我很害怕了,”匹克威克先生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呀?”